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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美林｜雨中灯-回忆我的父亲( 二 )

苏美林


母亲一连生下三个闺女之后 ， 有重男轻女思想的父亲愤怒异常 ， 在母亲生下我三姐时 ， 气得父亲干脆一个月不进家门 。 每当说起这事儿 ， 母亲总是气得咬牙切齿 ， 而父亲总是颤抖着浓眉“顾左右而言他” ， 陪着笑脸为母亲讲笑话 。
直到父母40多岁的时候 ， 我才成为俺家的一员 。 “恁爹高兴死了！”母亲总爱这样对我说 ， 眼角眉稍荡漾着幸福和满足 ， “从没伺候过我的他 ， 又是做饭又是煮鸡蛋还给买黑糖 ， 待你的仨姐也比原来好多了！我常给恁姐说：妥了！恁兄弟一来 ， 咱娘儿四个都有好日子过了！”
“可谁知呀？”母亲说着眼中含着泪水 ， “你七天就得了脐疯 ， 既不能吃也不能喝 ， 整个小孩瘦的像根干柴 ， 连哭都不会了 ， 你的身子都硬了！我都放弃你了 ， 有好几次都把你抱到稻草上 ， 想扔掉 。 那时的你呀 ， 就像雨中的一盏煤油灯眼看着就被大雨浇灭了！”母亲说着好像回到了那段痛苦的岁月 ， 满脸的无奈与痛苦 。
“几次三番想扔掉你 ， 几次三番都是恁爹把你从稻草上抱起 ， 再用一个调羹勺盛一点儿水 ， 往你嘴里滴水喂药 ， 恁爹真有耐心啊！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有耐心啊！一滴水一滴水的喂你 ， 他这样整整喂了你两个月呀！”母亲的语气里全是钦佩之情 ， “加上恁爹南来北来给你找医生 ， 有一次夜里给你买药 ， 差点把你爹摔死！” ， 母亲擦擦眼泪继续说 ， “恁爹摔昏清醒之后 ， 一摸给你买的药还在就又骑车回家了 。 你那时候的爹能打能跳 ， 也很有本事 ， 为你花钱无数 ， 和你得一样病的小孩几乎都死了 ， 就你活下来了！”母亲说着乐极而泣 。
父亲！这就是我的父亲！他不但给了我生命 ， 又凭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父亲用他那熊熊之火点燃了我风雨飘渺的雨中之灯 ， 让我重新获得了新生！没有父亲就没有我 ， 没有父亲的坚持就没有我的重生！父亲绝对是为我生命引路的希望之灯！
也许我的命运不好 ， 也许是我的命太硬 ， 也许是我和父亲命运相克 ， 当我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 ， 走完了生命中的风雨飘摇路时 ， 老父亲却一病不起 ， 真成了风里的残烛雨里的灯 ， 生命之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生命是脆弱的 ， 人生是多变的！由于肺病的长期折磨 ， 父亲原本挺拔英武的身躯变形了——腰弯了 ， 腿弓了；昔日爽朗的笑声常被不停的咳嗽和吐痰声所打断；黎黑俊朗的面容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
童年的我常有一个心愿：让父亲高兴！父亲一高兴他的身体就好一些 ， 父亲身体好一些 ， 母亲就高兴 ， 全家就高兴 ， 我就感觉很幸福！为了让父亲高兴我割草比别的孩子多 ， 干活儿比别的孩子快 ， 学习比别的孩子好 ， 得的奖状比别的孩子多……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心目中那盏油灯长明永远！
八九年的寒假 ， 告别父亲去给大姐家帮忙带孩子 。 那天早上临走时躺在床上父亲还轻轻嘱咐：“儿子 ， 路上慢点！”可晚上我刚躺到床上 ， 一阵阴风“呼——”的一下刮灭了床头的油灯 ， 正觉有所不祥就有俺村的几个人连夜到俺姐家告诉我：“恁爹病重！”
当我跌跌撞撞扑到父亲的床头时 ， 爹的脸上盖着破旧的棉被！再没有呼唤他心爱的儿子一声 ， 再也没有看他儿子一眼！我慢慢地揭开棉被 ， 映着如豆的油灯端详父亲的面容：浓眉长目 ， 鼻正口方 ， 漆黑的头发一丝不乱的往后背着……俺爹睡着了 ， 安详地睡着了！爹 ， 你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再也不会胸闷气喘了！再也不会因咳嗽把你憋醒搅扰你的好梦了！再也没有残酷的病痛折磨我的父亲了！爹 ， 你好好睡吧 ， 儿子还继续做着让你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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