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盘发出轻微的撕纸声 ， 一切干净了 ， 他走向门边 ， 开了门 。
高层们在结束后去吃筵席喝酒了 ， 同事们打扫会场累得在桌子上睡了 ， 咪貉也倚靠在墙闭了会儿眼睛 ， 姜雪青不知去哪儿了 ， 迷迷糊糊间 ， 她似乎闻到了一股海洋香水味 ， 这个香气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 熟悉的橙花和薰衣草 。 她试图努力睁开眼睛 ， 可怎么也睁不开 ， 眼前是雾非雾的花状物 ， 不知到底身在何处 ， 她坠入沉重的睡眠 。 是万家侑的气味 ， 她的嗅觉一向很好 ， 不会错 。
身边的人似乎把视线转向了她 ， 她睁不开眼睛 ， 恐怕一睁眼就是那双冷静的棕色眼珠 ， 他来干什么呢？她想 。 香水味又淡去了 ， 他走了 。 她猛然从睡梦中挣脱 ， 看到同事都还在睡 ， 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们 ， 毕竟他们都是些无辜的人 。 她冲进洗手间 ， 用冷水冲了冲脸 ， 抬起头看见皱纹在眼边有了浅印 。 她想 ， 终于快结束了 。
出了星浪仿生人研究院的大樓 ， 看见远处的街边已经摆起了早点摊 ， 暑气还没有蒸起 ， 天已经大亮 ， 白惨惨的天光下 ， 她挺胸抬头 ， 阔步从正门走了出去 。 从今天起 ， 她不用再穿隐身衣从后门溜走 ，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 所有黑夜中的摸索匍匐 ， 都是为了今日 。 到家以后 ， 她给杨桥发了一封辞职邮件 ， 随即把对外的联络全部切断 ， 菊地爱怜地看着她 ， 辛苦了 。
“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 ”咪貉往上拉了拉小毯子 ， 抱着 Chloé的断臂 ， 她合上眼睛 ， 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
梦境很乱 ， 她又回到了那个荒凉的高原动物园 ， 她慢慢走近那栋灰暗的建筑 ， 菊地不在身边 ， 她心里不再害怕 ， 反而鼓足了勇气 。 阴暗的铁笼里面 ， 变得空空荡荡 ， 猕猴 ， 穿山甲 ， 雪兔 ， 猞猁 ， 豺 ， 狼 ， 虎 ， 狮子和豹都不见了 ， 只留下了一些残留的毛发 ， 她摸了摸那些笼子的栏杆 ， 没想到它们都变得湿润 ， 她看了看手指 ， 全都是露水 ， 抑或是眼泪？她舔了舔手指 ， 咸的 。
她猛然回头 ， 生怕再见到上次那只老虎 ， 但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 依旧是暗淡狭窄的一条走廊 ， 她沿着这条路走出去 ， 外面飘起了雪 ， 依旧是飞刀似的大雪 ， 大地很深 ， 一脚踏进去 ， 陷进了半条腿 ， 她把腿插进雪里 ， 不动了 ， 她头朝上躺在雪上 ， 任凭自己陷进去 。
大雪 ， 仿生人也提到过的大雪 ， 现在的雪还很干净 。
雪涨到了她的脸旁 ， 浸没了她的全身 ， 她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 毛绒绒的雪 ， 不 ， 为什么会有毛绒绒的感觉？身体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 她有些惊讶 ， 再看一眼自己的手臂 ， 竟然变成了白毛黑条纹的老虎胳膊 ， 她握了下爪子 ， 厚实的肉垫 ， 她连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 也是毛绒绒的 。 她腾跃起身 ， 一种与大地同色的自由横穿进她的脚掌 ， 往四肢渗去 ， 依旧是空无一人 ， 右边的断崖处也被大雪覆盖了 ， 她狂奔着冲向悬崖 ， 猛然下坠……
惊醒了 ， 吉格舞曲反复 ， 转调 ， 提升 ， 缠绕 ， 交织后的戛然而止 ， 咪貉醒来 ， 头还是轰然欲裂 ， 手臂横在一旁 ， 全息的菊地坐在她身边 ， 为她放着舒缓的白噪音 ， 高原山脉的风声 。
她慢慢坐起身 ， 盯着远处的花瓶 ， 一恍然 ， 她仿佛看见了菊地正认真地往花瓶中插睡莲花 ， 好像这么多年的委屈 ， 无奈 ， 奋斗 ， 隐忍都不过是玩笑 。
她盯着菊地 ， 他的面容从未变过 ， 他还是那个样子 ， 可自己正在无限衰老 ， 她喝了口水 ， 微微张了嘴 ， “怎么样了外面？”
菊地的全息波纹有些颤动 ， 连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悲喜 ， “你的屏蔽箱里有21个未接来电 ， 38条短消息是来自杨桥和刘晚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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