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政小小说《情书出国》
作者:杨政
胖子是我带的兵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 。 他当初简直就是傻乎乎的胖 。 分兵时 , 他被班长们像踢皮球一样踢过来又踢过去就是没人要 。 我走过去问:“你有女朋友吗?”他点了一下头 , 我就把他拉了过来 。 我对着班长们一个干净利落的劈掌下去 , 威严又不失温情地说:“我有绝招 。 ”胖子打了个冷颤 , 瞟了我一眼赶忙低下了头 。
新兵连有个土政策 , 一封信五十个俯卧撑 。 我强调 , 我们班女朋友的来信再加五十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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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 , 新兵们的信件陆陆续续像雪片般飞来 。 每天晚饭后 , 我总是集合全班 , 举行一个隆重的发信仪式 , 有信的做俯卧撑 , 没信的呐喊加油 。 果不出我的所料 , 胖子的女朋友阿玫给他的信挺厚 。 那天 , 胖子又来信了 , 而且是两封 , 一封他老爸的 , 一封阿玫的 。 我问他:“先看谁的?”“当然先看阿玫的 。 ”“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爹 。 ”他立即俯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 因为他胖 , 做起来吃力 , 不到五十个就手臂打颤了 。 战友们就为他鼓劲 。 最初我也不那么苛刻 , 不要求他多正规标准 , 够数就行 。 一百个之后 , 胖子站都站不起来 , 仰躺在地上向我伸出手 。 我一反常态 。 我说:“你抽一封吧 。 ”他手真臭 , 居然抽中他老爸的 。 他有些失望 , 但马上把信往嘴角一咬 , 撕开一角 。 字一入眼 , 胖子的泪水就与汗水混在一起了 。 看完信 , 胖子也顾不上擦干眼泪 , 翻过身又开始做俯卧撑 。 战友们围成一个圈 , 齐声喊着:“一、二、三……”一百个 , 激烈的掌声骤然响起 。 “新兵就是感情丰富 。 ”我冷眼看着仰躺在地上泪雨滂沱的胖子 , 心里这大概就是爱情 。
胖子对我说:“班长 , 我觉得我女朋友不妥 。 ”“咋啦?”“她热情得有些不对头 。 ”“刚分开想你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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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知道 , 要提高胖子的训练质量 , 首先得让他瘦下去 。 我的绝招就是对他实施爱情减肥法 , 不是让他失恋 , 而是让他热恋 , 如胶似漆 , 叫阿玫每天给他一封信 。
新兵连结束时 , 胖子各项训练成绩在良好以上 , 而且减掉了二十斤肉 。 他对我说:“班长 , 我才知道阿玫受了你的指派 。 你真是领导有方啊 , 后方都发动起来了 。 我这三年跟定你了 。 ”
下连一年后 , 胖子又跟着我来到了这座只有三个人的哨所 。 哨所海拨五千多米 , 一年被大雪冰封几个月 , 人迹罕至 , 荒芜而凄凉 。
来到哨所后不久就大雪封山了 。 孤寂如同恶魔在狂风暴雪中啃噬着我们的心 。 恰恰这时 , 文书在电话中说阿玫给胖子来信了 。 这如同给胖子干涸的心田注入了一股清泉 。 无奈大雪封山 。 信只能在几个月之后才能送上山 。 耐心等待中的胖子言谈举止间多了一份甜蜜 , 也多了一份焦躁与不安 。
我对胖子说:“叫文书在电话里读给你听听算了 , 免得活受这份罪 。 ”
胖子斩钉截铁地说:“要不得 。 ”
五个月后 , 在冰雪渐融的日子里 , 阿玫的信真真切切地捧在了胖子手里 , 他拿着信跑到哨所外 , 迫不及待的拆开信 。 亲切的称呼刚一入眼 , 一阵大风把它从胖子颤抖的手中抢走了 。 胖子狂喊一声 , 急追而去 , 可一眨眼间 , 那几页信就被风刮到了境外 , 成了一封出国情书 。 我和战友提着枪冲出哨所 , 胖子站在边境线上跺着脚 , 凝望着那封渐渐消失在边境线那边的情书 , 泪水横流 , 狂啸不止 。 那一刻 , 我心里奔涌着一股很浓很重的酸楚 , 心想这就是咱当兵人的爱情 。 我走上前 , 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 无声地走回了哨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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