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没再去树下 , 而是来到教室准备上课 。 我扫视了一圈教室 , 稀稀落落坐着交头接耳的同学 。 在我前排的三个高个子男生已经落座 , 他们正低头说笑 。 我没找到那个读书的男孩 , 我想知道他是谁 , 坐在什么位置 , 非常令人失望 , 他不在教室 。 我拿出书本翻看昨天的笔记 。 这个时候又有同学三三两两走了进来 , 我看过去 , 于是看到了他 , 和一群男生在一起 。 他们很快走到我后边的座位上去了 , 好像是左边的一个比较远的角落 。 我的目光没有跟过去 , 眼睛盯着一个男生 , 终归没有这种勇气 , 我只是满足我的好奇罢了 。 他究竟坐在什么位置 , 我不清楚 , 但是知道他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 他的眼睛随时能够看到我 , 看到我梳得高高的马尾和红色裙子的背影 。 我摸了摸头发 , 还好 , 今天仔细梳了马尾 , 否则马马虎虎不好看 。 我不敢拧着身子坐在凳子上 , 那一定难看极了 , 我不希望让他们看到一个歪着身子坐着的女生 。 我直直腰板 , 这样后面的人看起来 , 背影不至于太难看 。
上课铃响起来 , 同桌芬准时狼狈地跑进来 , 后面跟着数学老师 。 据说他是一名优秀数学老师 , 他说一口胶东口味的普通话 , 和蔼可亲 。 他头顶裸露出光亮的头皮 , 周边的几根头发搭在光秃秃的头皮上 , 半遮半掩 。 尽管课前因读书男孩的事 , 让我有些分心 , 老师讲课后 ,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和老师的那几根颤动的头发上 。
老师卖力气地在黑板写满了粉笔字 , 以及整个黑板的抛物线 。 黑板的最上边和最边角 , 也都被老师划满了 。 老师在黑板前踱来踱去找不出一块空地 , 他为难地对我们说:谁上来擦一下黑板?头顶上风扇呼啦啦地响着 , 他不停地用手绢擦去额头的汗珠 , 那手绢湿哒哒的 。 下面坐着安静的学生 , 没有应答 , 都在沉默 。 擦黑板这事 , 男生应该冲锋在前才是 , 女生不要去抢男生的英雄面子 。 男生也都低头沉思 , 是不是该冲上去?
老师拿着手绢擦了一把汗 , 诚恳地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同学愿意擦一下黑板 。
下面的同学依然沉思沉默 。 教室里的安静 , 几乎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
还是自己来吧!老师见没有哪一位同学站起来 , 他也叫不上同学的名字 , 干脆拿着黑板擦自己擦起来 。 他头顶上的几根可怜的头发飘起来 , 隐约可见银丝闪过 。
这时候 , 从我身后不远处走上来一个男生 , 走到讲台上去 , 拿起黑板擦和老师一起擦起来 , 一边擦一边说:老师 , 我来吧!
此时 , 我看清楚 , 正是那个树荫下读书的男孩 。
怦然心动!这个词忽地闯进来 , 进入我的脑海 。 我看着他的背影 , 所有同学都在看着他的背影 , 我看他也光明正大 。 他扬起右胳膊 , 手里的黑板擦上下滑动 , 飞扬起白色粉末 , 坐在我前面的男同学拿手在眼前扇 , 似是把粉笔末扇走 , 而且还低头窃笑 。
他是那种很结实的男孩 , 白色背心里露出古铜色的胳膊 , 健壮有力;他中等以上的海拔 , 还是未能擦掉黑板最上边的字 , 我以为他会跳脚去擦 , 他没有 , 他踮起脚尖向上够了够 , 擦黑板的身姿帅呆了 , 然后利用了黑板擦的长度擦去了最高处的抛物线 。
老师停下来 , 看着他擦黑板 , 对我们说:这同学不错!那男孩正好擦完 , 转过身来 , 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 就像刚才给我的微笑 , 稍微腼腆一些 。 他放下黑板擦 , 跑下讲台 , 很快跑到我身后去了 。
我就此把他的样貌印在脑海中 , 却依然不知他姓名 。 我也没想去探究他的名字 , 他的名字在心里并不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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