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山魂》(263):一夜相守送秋来

别说读书苦 , 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不 , 不 , 他爹 , 我求求你 , 跟他战叔认个软 , 赔个不是 , 让一天云彩快点儿散了吧 , 啊?我一辈子 , 什么时候这么哀告过你?”鲍大嫂眼泪汪汪地咬咬嘴唇儿 , “他何贵叔本来跟咱们不亲近 , 也都挂心起你来了 , 还叫嘱咐你小心 。 ”
“放屁!”鲍廷发一个高儿从嵌磨石的长板凳上跳起来 , “莫非是说战老大会谋害我不成?”
鲍大嫂身子一哆嗦 , 怯生生地贴着门扇往后退 。 “何贵啥工夫跟你说这话?”鲍廷发问 。
鲍大嫂不回答他 , 却声音颤颤地说:他爹 , 你可别不知好歹 , 人家亲家是好心好意 。 难道你成了糊涂人 , 到处拿人出邪火?你是气的 , 急的 , 还是真变了?我的天啊 , 你可要人命了 。 从前巴望能到你跟前 , 现下看 , 倒不如眼不见心净 , 耳不听不烦……”说着 , 鲍大嫂扭身坐到门槛儿上 , 呜咽起来 , “除非你把我先消融了 , 我是不允你这么一副神儿见人 。 你酌量吧!”
有时候 , 优势并不属于强者 , 鲍廷发在这瘦弱的女人面前呆然地躇着 , 他不光是没有动手脚的力量 , 就连回话也吃力 。 他理短 , 他颓然地坐在嵌磨石的长板凳上 , 听着老婆夹带着数落和哭泣的絮叨 , 又磨起斧子来 。 磨石上的水干了 , 他也不往上撩水 。 已经磨快了的斧刃 , 刮着干磨石 , 吱吱吱地响得更叫人揪心 , 一直到把飞快的斧刃又磨卷了 , 到了山里人说的“磨哑巴了”的时候 , 他还在不由自主地动着两只胳膊……
|长篇小说《山魂》(263):一夜相守送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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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钩儿似的新月 , 把屋外的夜布上一层安详的蓝色 , 一架在沃土里长出的大面瓜 , 把肥硕的果实的影子照在窗户纸上 。 外面 , 当年养起的鸡在炸窝 , 或许是狡猾的黄皮子又窜进来了 。 面瓜和一群当年鸡 , 是鲍大嫂晚上最上心的东西 , 她怕面瓜晚上被野牲口啃了 , 一夜要坐起来吆喝几声;她怕当年鸡被黄皮子叼去 , 一夜要出来看几回 。 今晚上 , 她顾不得面瓜 , 也不睬那群当年鸡 , 她心上只有男人 。 常言说 , 女人的看家本事就是流泪;可是 , 不流泪 , 像鲍大嫂这样的人 , 又会有什么高招儿不成?
大儿子鲍冲没回来 , 大概又去会冬青去了 。 夏天的晚上 , 恋人的天堂;又是傍秋时节 , 河边上蚊虫少了 , 正好可以坐下来唠心思;二儿子鲍闯跟何二顺一块儿迷上了发明创造 , 常在木匠房里过宿 , 好久不着家了 。 孩子们都有自个儿的事儿要办 , 很少去想父母之间的难处 。 鲍大嫂就这么伴着男人 , 一直坐到了窗户纸发白 , 她打了个寒噤 , 才发觉房门没关 , 一阵发亮的风 , 越过房门 , 贴着地皮儿吹进来 。 鲍大嫂揉揉早已干涩的眼睛 , 到门外看了看天色 , 又是该点火生灶给全场子抓挠饭食的时辰了 。
油灯的捻儿连爆灯花儿 , 灯座儿里的油干了……鲍大嫂给灯添完油 , 心悸不定地望着男人 。 鲍廷发正注目瞅着她 。
“他爹——”鲍大嫂想说的 , 几乎全说过了 , 现在能深一步表达心思的 , 只有两只眼睛了;她仰着头 , 望着身材高大的男人 。
鲍廷发看见鲍大嫂发白的发丝 , 纷乱地飘在两鬓上 , 他苦笑了一声 , 说:“你走吧!我依你的 。 如今不是从前 , 人心在变 , 用不着跟我担着心……”
鲍大嫂摇了摇头 , 低下头 , 走出屋去 。
“你别像何贵似的 , 捧着老黄历 , 给人批八字儿 。 战老大戒酒 , 也不见得是凶兆……”鲍廷发在屋里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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