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阳光的味道

本文转自:新民晚报
只要经过阳光暴晒 , 就留下阳光的气息 。 熟悉而又陌生 , 像母亲的味道 。
十日谈|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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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有味道吗?
那年除夕 , 枯坐着看春晚 。 说是陪伴父母守岁 , 其实他们都已早早入睡 , 毕竟老了 。 踱到门外 , 天大寒 , 风呼啸 。 不如睡吧!掀开被子 , 一股特殊的气味 , 随暖暖的感觉扑面而来 。 熟悉而又陌生 。 那是什么?那不是阳光的味道吗?
那是一条八斤重的棉絮被 。 说熟悉 , 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在这样的被窝里长大;说陌生 , 是由于如今几乎不再用了 。 棉被 , 母亲在日里晒过了 。 每逢我们回家 , 她总是说:被子晒过了 。 而我们住下来的机会却不多 。 母亲有些失落 , 可她每次还是照晒不误 。 母亲只喜欢棉被 , 即便有了羽绒被也是 。 她说羽绒被太轻 , 燥热而湿气重 , 棉被皮实贴心窝 。 所以 , 每隔一两年 , 她总要到小镇上打上几条八斤重的棉絮 , 送给我们弟兄 。 那可是用洁白的棉花制成的!我们说现在都盖羽绒被了 。 可她不依 。 多年下来 , 囤积了好几条 。 当年女子出嫁也没那么多呢!
春晚的节目寡淡 , 而棉被散发的暖融融气息 , 却勾起许多关于它的往事 。
当年入冬前 , 乡场上会出现背着竖琴样工具的人 , 他们叫喊着一路过来 。 唷 , 旧棉絮要翻新了 , 该打一根新棉絮了 。 母亲边念叨边叫住弹棉花的 。 这样的事不常有 , 也就三五年一回 。 你想想 , 每年每人也才一斤半棉花 , 既要纺纱织布 , 还要做棉袄、棉裤 , 留下弹棉絮的有多少?而且都是劣等棉花轧出的黄棉花 。 而更多是将旧棉絮拆了再造 。 这样的棉絮经年反复 , 吸纳了各种气息:奶香、体味或许还有尿臊味 , 那都是屁孩的童子尿 。 然而 , 经阳光一晒 , 用藤制的被拍一扑打 , 阳光都藏在里面了 。 即便夜晚再寒冷 , 被窝里一钻 , 全身和暖 。 露头睡一个被窝的孩子们像雏鸟 , 不再惧怕漆黑的长夜 , 不再惧怕猫头鹰凄厉的叫声 。 梦想着在村舍间撒野 , 梦想着快快过年 。 免不了尿床 。 没关系 , 明天有太阳 。
新棉絮几年才弹一根 , 母亲总留给爷爷、奶奶 , 她和父亲总是盖最薄最差的 。 老人心疼儿女 , 可母亲说不冷 。 每当弹棉花的在乡场上摆开阵势 , 我们都会聚在那里 , 除了喜欢听那竖琴样的东西 , 随着木棰的弹拨 , 发出悦耳又绵长的声音外 , 我们还喜欢看棉绒在阳光下飞舞 。 看母亲们变成一个个白发老人 。
除了弹棉絮 , 每到秋后农闲 , 母亲们不是忙着纺纱织布 , 就是聚集在乡场上 , 浆纱、经布 。 阳光照着她们 , 纱锭在经布车上“哈哈”地笑着 , 像纺织娘在唱歌 。 那或许是她们一年中难得的几次快乐时光 。 那是联想到孩子们不再受冻的欢乐 , 那是向往美好生活的欢乐 。
而我体味出阳光有味道 , 已是人到中年 。 其实 , 任何东西 , 只要经过阳光暴晒 , 就留下阳光的气息 。 出梅后的酱饼 , 晒在太阳下 , 微风吹起那绿茸茸的菌衣 , 你会嗅到一股粮食发酵的陈腐味;当你将麦子用畚箕倒入麻袋时 , 会扬起一阵阵干酪般的乳香 。 更不用说经历了阳光的棉絮、棉衣了 。 那其实都是阳光的味道 。 而我当年怎么没这样的感觉呢?就像不懂得生活的艰难、父母的艰辛一样 。 每次当我们回家 , 父亲会念叨:“暖不过棉絮 , 好不过杜西”(“杜西”是本地话“儿女”的意思)时 , 我常常觉得 , 儿女给父母的 , 怎比得上父母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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