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油 涪江水寒,各自珍重( 三 )


“不然还能咋?”他带着赌气的语气问道 。
我也叹了口气,他发给我的烟我叼在嘴里,始终没有点燃 。
在三台收费站的时候我去上厕所,他就坐在车里和别人打电话,在谈什么工作 。我去超市买了两瓶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在车边抽烟,我递给他一瓶水,问他:“你后来到射洪找过她没有啊?”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见我一脸不解,又说道:“找过的,没有找到,她走了过后其实我还是想她,但那时候射洪对我来说真的很陌生,什么人都认不到,唯一认得到的就是那个老板,别个还在江油 。”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很有神,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憨厚 。
重新出发过后我忽然觉得这个故事让我心里有点沉重,就不太愿意开口说话,我不说话,他也不怎么说 。
隔了一会儿我问他:“这些年你都没有找?”
他说:“那咋可能,只是找了都不啷个合适,其实也不是不合适,就是觉得感觉不对,我妈老汉都去世了,也没得人管我,不知不觉就到现在这个年纪了,就更不好找了 。”
我叹了口气,不发一言 。
他见我叹气,立马说道:“其实也没得什么,习惯了就好,一个人还自由点 。”
我笑了笑,仍旧不说话 。
“后来那个老板也没做了,那个餐馆变成了个超市,结果他跑到中坝那边去开,有一回我跟着几个同事去吃饭,就碰到他了 。他说那个女娃儿婚都结了,娃儿都生了,就在你们射洪开饭馆还是搞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很沉稳,只是话语让人觉得落寞,“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她娃儿应该比你小不了好多吧 。”
我皱着眉头:“你晓不晓得是哪个馆子?”
他摇摇头:“这个就不晓得了,只晓得是在什么转盘那里 。”
我顺嘴问了句:“那个女娃儿姓啥啊?”
他似乎察觉点什么,侧过身子:“姓徐,怎么?你认识啊?”
我摇了摇头,轻轻叹息着:“没有,认不到,只是觉得可惜了点 。”
他见我说不认识,又像是失望又像是放松一样重新坐正了身子,隔了一会儿说道:“她过得好就行了 。”
本来我想着劝他还是成个家,但想了想人活的年岁比我久多了,我没有什么资格去劝说 。
他就这么一直地望着窗外,那条静静流淌的涪江,安静得像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任何话一样 。
到了中医院后,他下车前又递给我一根烟,说了声:“谢谢啊,下次来江油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我笑着点点头 。
他转身离开过后,我才看出来师傅的走路姿势确实有点别扭,我看着他进了医院的大门,心想他下一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又不知是多少个春秋了 。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射洪有两个转盘,北转盘和二转盘,二转盘小一些,而且两个转盘现在都拆了只是一个路口而已 。
而我曾经在某一个深夜的某一个转盘的某一家爆炒店里,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两个故事拼在一起无比完整 。那个老板娘就姓徐,我也知道她姓徐,因为我认识她儿子,但大概四五年前,那家店没开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
而我也知道那个老板娘其实过得很不好,她很早就离婚了,前夫给她留了一屁股债,儿子是个混混,前几年因为抢劫关进去了 。
但我始终没说 。
很多事情,万一是比万一不是还让人痛苦,因为时光总归是回不来了 。
就让那个师傅认为他的姑娘这辈子就在射洪这个小城市里平平安安地经营着小餐馆和小家庭、孩子或许成绩不好但至少也愿意工作、家里不富裕但也过得去不好么?
至少,他还愿意在涪江的那头,遥远地祝福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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