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前程|新刊速递|李新勇:《黑瓦寨的孩子》(选读3)


王前程|新刊速递|李新勇:《黑瓦寨的孩子》(选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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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前程|新刊速递|李新勇:《黑瓦寨的孩子》(选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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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没亮 , 王前程从医院赶回租住地取生活用品 。 开门声惊动了儿子王嘉峪 。
这些年 , 王前程一家像吉普赛人 , 哪里有活儿 , 他们就把家挪到哪里 。 王嘉峪跟随他的爹娘从南方一路朝北 , 跑遍了小半个中国 。 十三年前 , 王前程和唐锦绣在厦门做油漆工 。 王嘉峪问世三天 , 两口子想不出弄哪几个汉字来给小子命名 。 王前程急得一张嘴巴全是火泡 。 正巧他们的漆匠师父前来道贺 , 两口子便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过了年就七十岁的甘肃老漆匠 , 老漆匠略略思忖说:“叫王嘉峪吧 , 嘉峪关那个嘉峪 , 万里长城最西头 , 我老家的天下第一雄关 , 嘉峪嘉峪 , 好养 , 大气 。 ”这名字就这么喊开了 , 很快从现实生活中喊到了户口本上 , 喊着喊着 , 王嘉峪就上了六年级 , 再过两个月便小学毕业了 。
王嘉峪在缺少父母陪伴的岁月里 , 成长为一个独立面对生活的小小男子汉 。 每天放学回家 , 第一件事情就是完成家庭作业 , 然后做晚饭 , 等待爹娘回家吃晚饭 。 要是爹娘回来得太晚 , 他还会把自己收拾干净 , 上床睡觉 。 王嘉峪知道自己的父母来自遥远的西部 。 多远呢?他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 却从来不知道爹娘的故乡长什么样子 。
大约三年前 , 王嘉峪正在屋前滚铁环 。 一个焦急的本地老头向王嘉峪问路 , 连说了三遍 , 王嘉峪一个字都听不懂 。 这一天在王嘉峪的生命里具有特殊意义:从那天开始 , 王嘉峪知道自己是外地人 , 他的心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叫“故乡”的东西 , 不同地方的人 , 操不同的方言 。 王嘉峪生在厦门 , 这没有任何悬念 。 从那一刻开始他觉得尤其要紧的是 , 得知道爹娘从哪里来 , 这跟吃饭的钱从哪里来一样重要 , 这跟每天要吃饭就得花钱一样必要 。
那天 , 王前程和唐锦绣散工回来 , 自行车刚刚在屋檐前面停稳 , 挂在龙头的豆荚还没取下来 , 王嘉峪便迫不及待地问:“你俩是打哪儿来的呢?我们的老家在什么地方?”那急切劲儿 , 活像个饿极的人急于把东西吃到嘴里 。 王前程愣了愣 , 有点尴尬 。 唐锦绣也愣了 。 两口子像刻意隐瞒了什么 , 却最终不得不说出真相的人那样 。 王前程取下豆荚 , 从屋子里端出两个旧马扎 , 父子俩坐到屋檐底下剥豆 。 秋天柔和的光晕均匀地洒在他们身上 , 连豆荚上面也铺满了柔和的光 。 王前程告诉王嘉峪:“我们的老家在黑水河边上一个叫黑瓦寨的村庄 。 ”
王前程的介绍是简单的、粗线条的 ,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满山遍野的杨梅、在山风中嘶吼的松林、潮水般从这道山梁涌向另一道山梁的蝉唱 , 更别说开满沟壑和山坡的野花、潺潺流淌的清冽山泉 。 生活的神奇在于 , 想象力跟语言的丰富程度呈反比 , 介绍得越简单 , 越能激发人的想象 。 黑水河 , 王嘉峪从来没去过 , 属于陌生而又亲切的存在 , 况且又那么遥远 , 远得怎么想象都不过分 。 可是王嘉峪有更急切的问题:“那里有没有轮船呢?”
落脚此地之前 , 他们住在长江边 。 江上成天往来各种各样的船只 。 王嘉峪喜欢那种又大又漂亮的轮船 , 洁白的船体在阳光下闪烁着陶瓷一般干净、光滑而柔和的光芒 。 一看到那种轮船 , 王嘉峪忒兴奋 。 “我长大了要开轮船!”这是王嘉峪的梦 。 他没有上过船 , 哪怕小舢板也没有 , 自然不知道轮船上还分船长、大副、二副和船员 。 多年以后每每回想起这件事 , 他还翘起嘴巴得意地笑笑:我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 只要捞得上拉汽笛 , 呜呜呜的声音传到岸上 , 把两岸的芦苇震得窸窸窣窣抖动 , 便是一桩美妙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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