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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在哪里 ， 我曾听说上了年纪的最确凿的证据是：“向并不想听取忠告的人 ， 提出他不想听到的忠告 。 ”对此我深有同感 。 在生活过程中 ， 我们领悟到的事物会逐渐累积起来 ， 而我也能理解想把这些经验和感悟传达给他人的心情 。 但以为只有自己经历的东西才是真理 ， 并固执地认为它们一定会对别人有用 ， 我实在是不知道这种傲慢的态度源于何处 。 长期以来 ， 替年轻人思考该如何生活 ， 曾一度是我的职业 。 即使我可以将各种对策整理成册加以出版 ， 但在他们表示出这样的需求以前 ， 我轻易不会向别人提出忠告 。 还有 ， 在回答他们无数的质疑时 ， 我总是归结为这样一个结论：“你通过亲身体验再次确认的东西 ， 才是最终的答案 。 ”在过去 ， 长者的忠告与信息直接相关 。 比如说 ， 二十年前遇到的病虫害他们是如何采取对策的 ， 三十年前那场罕见干旱时期他们又是如何给水田放水的……这些经验之谈 ， 也便是一种解决方案 。 但在最近 ， 由于人们很容易接触到快速更新的信息 ， 了解到急剧的变化 ， 所以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所说的经验之谈 ， 已经丧失了作为信息的价值 。 现在 ， 上了年纪的人所具有的竞争力 ， 几乎成为难以用语言传达的东西 。 对于生活在当下的年轻人来说 ， 上了年纪的长者的唠叨 ， 无非是“众所周知的故事令人生厌的重复” 。
问题在于 ， 年长者作为唠叨的主体 ， 并非不知道自己正在唠叨的事实 。 尽管如此 ， 他们仍然唠叨个没完没了 。 也正因如此 ， 人们才把唠叨视为 “老化的征兆” 。 事实上 ， 这种“不想听到的忠告”的核心 ， 是一种单向性的 。 对于已经老化了的大脑而言 ， 不可能容纳对方的意见 ， 也不可能换种新的思考方式 。 因此 ， 新老两代人之间 ， 不大容易达成实质性的交流 。 在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看来 ， 和对方的情感、立场无关 ， 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 这就是一种对话 。 但从接受者的角度上看 ， 这就是一种被人们称为 “干涉”“管闲事”“唠叨”的行为 ， 而这些行为素来不受人待见 。
几年前 ， 我曾跟着一帮朋友 ， 到一位大姐家里去玩儿 。 进得屋里 ， 发现有一个两颊绯红且圆鼓鼓的小女孩 ， 看上去蛮可爱的 。 原来她是主人的侄女 ， 来这里是为了临时帮忙 。 那位大姐一边向我们介绍她的侄女 ， 一边说过完这个节日 ， 侄女胖了不少 。 然后对着那位害羞的任女提出这样的忠告：“我经历过了才知道 ， 要是再大几岁 ， 就是想减肥也减不成了 。 你这还是处于适合谈恋爱的花样年华呢 ， 这么早就开始发胖 ， 如果不采取措施 ， 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 所以呢 ， 你一定要努力减肥 。 我暗暗吃了一惊 ， 等到侄女回到房间里 ， 赶紧问那位大姐：“你侄女不会生你的气吗？身体发胖 ， 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 ， 而最想减肥的也正是她本人 ， 你又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何况还是当着大家的面！”
“这样才会刺激到她 ， 使她痛下决心开始减肥 。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她好 ， 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觉得再也无话可说 ， 便闭上了嘴 。 但事实上 ， 我很想问问她：根本不考虑侄女的感情是否受到伤害而蛮横地提出忠告 ， 这是否真的是在关心侄女的肥胖问题？如果真是这样 ， 她至少应该注册一个减肥专门网站的会员 ， 了解一下相关信息 ， 或者给她一些钱 ， 或者送她几张健身俱乐部的优惠券才是 。 看到什么说什么 ， 想到什么说什么 ， 而一转身就把自己所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 这种忠告无界于向弱者进行的语言排泄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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