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还在叫我：“娃儿 ， 你在那干啥呢？赶紧出来 ， 大门后边蚊子多 ， 当心咬着你 。 ”
听着外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 我终于把番茄咽了下去 ， 来不及细品 ， 用手擦着嘴出来了 。
“外婆 ， 我没吃番茄 。 ”
一句话等于不打自招 ， 外婆一把拉过我 ， “还说没吃 ， 嘴还没擦干净呢！”
舅妈从厨房里走出来 ， 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低声说“妈 ， 大热天吃个番茄没事 ， 娃身体挺结实的 ， 就让他吃一次试试 ， 要是闹肚子以后就不让他吃了 。 ”
外婆看看舅妈 ， 又看看我 ， 拉着脸气呼呼地不说话 。
那个时候 ， 杰哥已经上大学 ， 正在家过暑假 ， 听见说话也从屋里走出来 ， 一家人都很怕外婆 ， 杰哥也不敢对外婆说个“不”字 。 他只是拉起我的手 ， 对外婆说“奶 ， 今晚我带小表弟 ， 您不要操心了” 。
外婆对上大学的杰哥也是极尽疼爱 ， 杰哥说的话 ， 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
看着外婆摇着芭蕉扇进了屋 ， 我冲杰哥挤挤眼 。
杰哥揉着我的脑袋“你啊你啊 ， 你知道你舅妈为你挨了多少骂吗？”
好在那天我吃了大番茄一点事都没有 ， 早上起来照样欢蹦乱跳的 ， 杰哥趁机又给外婆讲了番茄多有营养 ， 吃了长得快 ， 番茄里边有什么C什么素的 ， 都能让少生病 ， 外婆自己不认识字 ， 很看重有文化的人 ， 听杰哥这么说 ， 外婆就不再限制我吃蕃茄了 。
后来夏天再去外婆家 ， 舅妈几乎每天从菜园下班回家 ， 都带几个番茄回来 ， 说是那些有裂口有虫眼的 ， 拿去炒菜 ， 留一个又大又红的给我吃 ， 不知道是不是番茄吃多了的原因 ， 每次开学妈妈接我的时候都说 ， 外婆都给你吃啥了？一个多月窜了这么高？
（五）
舅舅后来终于有了消息 ， 他在台湾成了家 ， 有了自己的爱人孩子 ，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大陆看看 ， 就因病去世了 。
舅妈彻底没了等待下去的理由 ， 那时候有人劝舅妈为自己打算一下 ， 找个人嫁了晚年也有个伴 。
舅妈不走 ， 她说她要照顾外公外婆 ， 她说自己还有儿女离不开妈 。 有人说舅妈很傻 ， 男人都不在意你是不是他老婆了 ， 你还在意他的父母 ， 还要养着两个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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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妈不在意这些 ， 她和以前一样 ， 每天到菜园上班 ， 下班回家放羊 ， 挤了羊奶煮好端给外公外婆 ， 等着杰哥玲姐放学回家吃饭 。
最后一次见到舅妈 ， 是外婆病重的时候 ， 那年舅妈已经七十多岁 ， 外婆九十多岁了 ， 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 ， 对舅妈倒是记得很清楚 ， 时不时就高声大调地喊一次“马姑娘 ， 马姑娘” 。
舅妈身子还算硬朗 ， 忙前忙后照顾外婆 ， 外婆住院 ， 她一个人从早到晚守在医院 ， 杰哥和玲姐只用送几餐饭 。
玲姐和舅妈一样不爱说话 ， 和舅妈不一样的是 ， 她懂得为自己争取 ， 说得文艺一点 ， 她知道如何爱自己 ， 她看上林哥 ， 外婆不同意 ， 她则坚决要嫁 。 舅妈支持玲姐 ， 她对外婆说 ， 自己一辈子都没随过自己心愿一次 ， 只求闺女能事事顺自己的心意 。
事实证明玲姐看人还是有准头的 ， 林哥很疼玲姐 ， 家中诸事都不让玲姐操心 ， 玲姐压根也不知道怎么操心 。
外婆病重 ， 林哥说不让舅妈照顾外婆 ， 别外婆病没好 ， 再把舅妈累坏了 。 可外婆很依赖舅妈 ， 一会儿看不见就喊 。
舅妈没有累坏 ， 却在医院的卫生间摔坏了腿 。
两位老人同时住院 ， 杰哥和玲姐忙不过来 ， 正好舅妈的娘家侄子来看望她 ， 舅妈就说自己跟着侄子回老家养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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