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按捺着激动的心情 ， 肖霖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班 ， 一下班 ， 他就开上车奔母亲的老房子去 。
初秋的傍晚 ， 空气里有丝丝缕缕的凉意 ， 小区门口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一批早早吃过晚饭 ， 等着下象棋或是跳广场舞的老人 ， 肖霖就在那些人里头 ， 发现了形单影只的母亲 。
看见儿子 ， 肖妈木愣愣的脸攀上生硬的笑 ， 她招呼儿子回家说话 ， 进了家门 ， 肖霖就感觉到屋子里的森森寒意 ， 是那种长久没有人气浸润的清冷 。
母亲问他吃饭了没 ， 他摇头 ， 母亲走进厨房 ， 说要给他热一热粥 。
他跟进去 ， 母亲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搪瓷锅 ， 里头是一锅已经凝固了的大米粥 ， 母亲说家里没有菜 ， 问给他现炒一个西红柿鸡蛋行不行 ， 他鼻子一下就酸了 。
‘“妈 ， 你平常就这么对付吗？”
“咳 ， 一个人干啥都不得劲 ， 做顿饭还要刷锅洗碗的 ， 麻烦 ， 有时候我就小区门口那小餐馆吃碗面 ， 省事又便宜 ， 还热闹 ， 那里头都是老街坊 ， 大家能说说话 。 ”
母亲一边磕鸡蛋 ， 一边笑呵呵地说话 ， 肖霖嗓子里像被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 梗着疼 。
他慢悠悠走到母亲身边 ， 犹豫着开口:“妈 ， 那个……我跟你说个事儿……我联系上了程叔 ， 你……要不要和他通个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 ， 他听到碗盘落地的声音 ， 他确定自己这次是做对了 。
收拾好碎瓷片后 ， 肖霖拉着母亲坐到沙发上 ， 他按信上留的号码打过去 ， 余光里看见母亲微微发抖的手 ， 和无处安放的紧张情绪 。
电话接通后 ， 那端传来老程头颤巍巍的声音:“淑英 ， 是你吗 ， 淑英？”
肖霖去看母亲 ， 老太太艰难的开口:“哎哎 ， 是我 ， 老程 ， 你好不好？”
后来肖霖默默起身 ， 把空间留给母亲 ， 他一个人下了楼 ， 把后备箱里 ， 老程头寄过来的那些物件一样一样往楼上搬 。
他搬完了 ， 母亲的电话也正好打完 ， 他跪到母亲面前 ， 把从前老程头写来信 ， 还寄过钱的事都说了 。
“妈 ， 是我不懂事 ， 撕了信不说 ， 还昧了程叔的钱 。 ”
母亲又哭又笑:“你这个小混蛋 ， 你程叔他都知道 ， 当年你光拿钱 ， 不回信 ， 他就明白了 ， 一定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 ”
肖霖不好意思地挠头:“原来程叔才是人精 。 ”
那天母亲告诉肖霖 ， 老程头说要过来一趟 ， 问他行不行 ， 肖霖乐道:“那必须行啊 ， 回头我去接他 。 ”
07
老程头是一个礼拜后过来的 ， 坐高铁 ， 全程五个多小时 。
那天肖霖请了假 ， 早早就带着母亲去了高铁站 ， 他还买了一捧花 ， 黄色康乃馨 。
母亲有点紧张 ， 一会儿说买花太浮夸了 ， 一会儿又说这么早来 ， 有点过于隆重了 。
那是肖霖印象中 ， 第一次见母亲那样的状态 ， 含羞带怯的 ， 像极了小姑娘 ， 肖霖这时候才想起来 ， 这些年 ， 为了好好养他 ， 为了和生活对抗 ， 母亲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女汉子 。
母亲卖过菜 ， 摆过摊 ， 和人吵架时一把大嗓门震天响 ， 他甚至都以为 ， 母亲天生就是那么风风火火顶天立地 ， 可直到此时 ， 他才明白 ， 从来都不是母亲不会柔软 ， 而是那柔软 ， 要留给心仪的人 。
老程头下午两点多出站 ， 肖霖一眼就认出来 ， 除了皱纹多了些 ， 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
他走过去把花送给老程头 ， 回头招呼母亲时 ， 发现母亲立在原地 ， 半步都没动 ， 他从母亲的眼中 ， 看出盈盈泪光 。
老程头待了三天 ， 肖霖陪了三天 ， 他为自己从前的荒唐道歉 ， 没想到老程头晦涩一笑:“我早知道是你截了信 ， 后来我继续写 ， 一方面是想看看能不能感动你 ， 一方面也是试探着你会不会松口 ， 结果你这孩子气性挺大 ， 干脆叫我别再联系 ， 我怕惹急了你 ， 就再没敢写信过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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