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驾车难追滨口龙介与契诃夫的距离有多远( 二 )


但是在《驾驶我的车》里 , 坦率说 , 男主家福却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发现” 。
因为从最后北海道的那番台词看来 , 男主家福一直知道音在和自己每部戏的男主角出轨——换言之 , 他早就发现了生活里的那间黑屋子 , 无非选择对这种发现“不发现” 。 所以说 , 家福对妻子偷情的那段目击情节 , 更多是给观众看的一次说明和图解:至于家福本人 , 他不要发现 , 他抗拒发现 , 以隐忍 , 以沉默 , 以似是而非 。
是的 , 他是个耽溺于自己和自己比赛痛苦的人 , 生活里的“刻奇”者 。
“发现”之后怎么办
人在“发现”之后怎么办?或者说 , 从这刻起故事才真的展开 , 这也是为什么《万尼亚舅舅》从开场时万尼亚就已看明白教授嘴脸了 , 而非《驾驶我的车》般娓娓道来 。 于是 , 《驾驶我的车》的转折就显得更加偷懒——就在妻子音和家福表示要谈一谈的当晚 , 妻子突然脑溢血去世了 。 从这一刻起 , 这个故事好比直接驾车逃逸:从一个本该聊聊如何面对生活真相的故事 , 退行成了一碗聊聊“要不要面对生活”的鸡汤 。
像是唯恐骑虎难下 , 滨口龙介导演让男主人公选了一条最轻便的路去走——无论用广岛的舞台剧排练 , 还是女司机渡利的痛陈家史 , 外加曾经的情敌来到剧组对质 , 都像一群禅师在跟主人公不断念叨一句廉价又浅白的话:放下 。 活下去 。
这是一通拿朋友圈的几张鸡汤图就可完成的操作 , 再不济 , 一到两次心理诊所里没头没脑的倾诉 , 也可以富富有余 。
放下?!直接叫人成仙岂不更好?不就是放不下才要聊聊么 。 所谓怕的是醒了却无路可走 , 那值得聊的不就是看看无路可走又怎么走吗?《驾驶我的车》之所以通篇有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气质 , 其实是因为母题漂移 , 始终在讲些题外话 。
而对万尼亚 , 契诃夫的思考可要坦白得多——在发现生活的真相后 , 万尼亚经历了几个过程:他首先痛恨自己的“死敌” , 那偷走自己岁月和可能性的庸人:“你毁了我的生活!我没有生活过!我因为你的过错 , 牺牲了我自己最好的年月!你是我的最可恨的仇人!”他同样痛恨自己:“我把自己的生活糟蹋了!我有才能 , 我有知识 , 我大胆……要是我的生活正常 , 我早就能成为一个叔本华 , 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了……咳 , 我怎么谈到题外去了!”
至于乡村医生阿斯特罗夫 , 他感到自己还能再勉强抢救一下的方式 , 是和美人叶列娜交换爱情 , 虽然叶列娜不是个能把他从泥沼里拉出来的人:她需要优渥的生活远多于真实的生活 , 随着她的落荒而逃 , 阿斯特罗夫向我们所有人提出了真正的问题——即便发现了生活的真相 , 又怎么样?
“赶快走吧 。 如果马已经套好 , 就走吧 。 ”
阿斯特罗夫选择了离开 , 带着问题 , 家男选择了离开 , 带着“解决” 。
“不要自欺”
如果不能享受愚人的幸福 , 那至少“不要自欺” , 这是契诃夫用万尼亚舅舅一字一顿刻在人类天空上的话 。 不要自欺呵!因为直面痛苦 , 已经是人在不停拨弄是非的命运面前 , 最大的自尊心了——
【契诃夫|驾车难追滨口龙介与契诃夫的距离有多远】“我现在四十七岁了 , 就假定我能活到六十岁 , 那我还得活十三年 。 这够多长啊!这漫长的十三年 , 可叫我怎么往下过呀?没有一点东西来充实我这个生命啊!你明白吗……我真恨不得能够改一个样子来过我的余年哪!……告诉我 , 我怎样才能做到呢?从哪里入手呢?”
是啊 , 就算不想自欺又该如何入手呢?或许是可以从爱情入手的 , 因为爱情何止爱情 , 而是一只伸出来的手——只是叶列娜不想朝阿斯特罗夫伸手 , 就像阿斯特罗夫也不想对可怜的索尼娅伸手一样 。

经验总结扩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