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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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如果你住在小学旁边 ， 每到课间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 孩子们三五成群 ， 嬉戏打闹 ， 推推搡搡 ， 跑跑跳跳 ， 像一群滚来滚去的小动物 。 而现在 ， 住在小学周边的居民发现 ， 校园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 学校的操场 ， 课间不让孩子们奔跑 ， 一下雨或者雾霾一超标 ， 体育课立马变成了语文课和数学课 。 静悄悄的校园 ， 空荡荡的操场 ， 课间的时候 ， 大家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 ， 也许在赶永远赶不完的作业 ， 也许因为老师禁止课间奔跑和闹腾 。 有时 ， 周边的居民们会奇怪 ， 这是一个六个年级、40多个班级、在校师生超过2500人的学校吗？不仅秋冬寂静 ， 春夏也寂静 ， 连墙角的蟋蟀、树上的知了 ， 也不敢乱叫一声 。 老师们害怕学生摔倒了导致校园安全事故 ， 校长们害怕成绩下滑了导致学校排名后退 ， 再也没有一个上课时下大雪会让学生去雪地疯跑的老师 。 班里的小胖墩越来越多 ， 有些胖孩子都接近70公斤了 ， 绕操场跑一圈也会晕倒数人 ， 再也没有一个坚持体育课不给任何课让路的老师 。
不过 ， 放学时间一到 ， 寂静就给打破了 ， 黑压压的家长接送大军在门口拥挤不堪 ， 小饭桌从业人员举着牌子、拿着自家的一叠小帽子 ， 等待着接回自家托管的那一大群孩子 。 鱼贯而出的小学生队列 ， 一出校门立刻就豕突狼奔 。 “初中学高中课程 ， 小学读初中课程 ， 学龄前认字过百 ， 入幼前数字加减” ， “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呐喊响彻神州大地——远远地 ， 我只看到一群群披头散发、脸色憔悴的母亲拽着孩子奔跑 ， 奔跑——“占坑”、报班、学文艺、考奥数、找关系、塞红包……作文班、美术班、舞蹈班、书法班、围棋班、钢琴班、口才班、小主持人班、剑桥英语、新概念英语……从起跑线开始 ， 一场战斗已经打响 。 有了这种从一个补习班到又一个辅导班的奔跑 ， 就没有了校园跑道上、公园步道上、田野阡陌上、田径赛道上 ，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挥汗如雨的真正奔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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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们小时候 ， 夏天的小河边 ， 我们挽起裤管 ， 捉鱼摸虾、游泳嬉戏；稻谷地里 ， 我们扮成稻草人撒网捉鸟儿 。 夏日的黄昏 ， 我们在空地上、院子里 ， 四处奔跑 ， 追逐蜻蜓 ， 我们叫着、喊着 ， 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 永远都玩儿不够 。 秋天的树林里 ， 黄叶满天 。 我们捡起泛黄的树叶 ， 然后把它夹在书的某一页 ， 期待着、憧憬着……冬天在雪地里 ， 我们打滚儿、堆雪人儿、打雪仗 ， 跑着、闹着、追逐着、叫喊着……每个孩子都喜欢撒腿欢跑 ， 就像试试脚力、打着响鼻、正准备开始在开春的土地上奔跑起来的小兽 。 没有疯跑过的岁月怎么能叫童年呢？而现在的孩子 ， 真怀疑他们过了一个假童年 。 这种几乎没有体育课的童年 ， 从小连跑也不敢跑的童年（更不要说漫山遍野乱跑） ， 未来一代人会用什么方式弥补回来？一个又一个寂静到可怕的校园 ， 从这里走出去的人 ， 未来会不会有一天 ， 突然发出从未有过的咆哮？我只知道 ， 透支的终究会弥补回来 ， 压抑的终究会爆发出来 。
没有好好玩过的童年 ， 后果很严重 。 多少人17年寒窗苦读只为一场高考 ， 来到梦想中的大学之后 ， 他们不知如何承受 ， 那突如其来的澎湃自由 。 他们疯狂补偿童年和青少年时代的压抑 ， 进入大学的年轻人立马翻身农奴把歌唱 ， 认为这些年来亏大了 ， 一旦自由就立即去寻找往日失去的东西 。 高校里逃课睡觉的 ， 大概是童年太缺觉了；熬夜玩游戏的 ， 估计童年游戏时间被剥夺了太多；整日无所事事的 ， 就是因为之前被填的太满太满了 。 如一个压了太久的弹簧 ， 突然爆发到失控 。 没有在完整、任性的童年里蓄积了足够的能量 ， 与自然接触 ， 与伙伴玩耍 ， 与父母交流 ， 在比较放松的氛围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路 ， 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 需要什么 ， 在乎什么 ， 将来要做什么 ， 独立地给自己的人生赋予意义 ， 也在玩耍中悟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 我们当下的教育目的性太强 ， 每一步都在为下一步精打细算 。 孩子们被灌输了太多解题的捷径和套路 ， 也耳濡目染接受了功利主义 。 在疲于应付升学的过程中 ， 对于人生的体会无暇顾及 ， 生存的技能也没机会锻炼 。 从考学到就业 ， 他们被灌输 ， 这是一种冷酷且功利的稀缺机会分配 ， 因此 ， 在被一场厉兵秣马的高考耗尽和透支之后 ， 他们缺乏心智成熟后持续进步的动力 ， 缺乏自我目标规划的内在驱动力 ， 不能一直按着自己的步调 ， 稳稳地往前跑 ， 跑上更大的舞台 ， 跑向更广阔的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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