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泼汽油烧伤后的11年( 二 )


“但她特别开朗地接待我” , 王嫣芸记得 。 当时王嫣芸在一家媒体做实习采访人员 , 想写周岩 , 被编辑否定了 。 编辑认为周岩已经没有新闻价值 , “一个悲伤的故事没有必要反复讲 。 ”
王嫣芸以个人身份去探望周岩 , 被她表现出的明朗打动 。 她开始教周岩画画、学英语 , 鼓励她走出病房 。 “你得站到有光的地方去 , 那样就会是新闻 。 ”
一个学着站起来的周岩的确为媒体提供了新的素材 。 大约自2015年起 , 关于周岩的报道里 , 她基本都是超越了伤痛和桎梏的光彩形象 , 即使写到她的脆弱 , 也是为了反衬重生的坚强 。 被塑造出的“完美受害者”形象契合了公众的期待 , 也把周岩送上了某个不得不保持无瑕表象的位置 。
另一面 , 是强烈的不安、焦虑和恐惧 , 来自剧烈的创痛和正常生活的多年中断 。 周岩的左臂原本要截肢 , 是母亲再三恳求医生才得以保留;复健时 , 她需要一点点把僵直的关节抻开 , 疼得钻心 。 疤痕不透气 , 经常热痒难耐;每年高考那几天她都会特别难过 , 本该上大学、和朋友享受青春的最美好的几年 , 她被困在逼仄的病房里 。 伤害的影响绵延至今 , 周岩怕黑、怕有人走在自己身后 , 担忧自己能否拥有立足社会的能力 。 这催生了她对“强大”的渴望 。
我第一次和周岩通话时 , 她还在合肥 , 说到每次出门 , 周围的人会毫不掩饰地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 在北京则要好得多 。 我说一线城市的社会环境通常是更开放、友善一些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她的声音:能不能让别人把你当成一个正常人不取决于社会 , 而取决于自己 。 现在 , 大多数人没有把我当正常人 , 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 。
像用扩张器强行撑开皮肤一样 , 面对外界 , 周岩用力撑出了一个强大、乐观、美好的自己 。 浮光掠影地赞叹她时 , 很少有人关心这个过程中 , 她经历的变形、撕扯与矛盾 。
这样的矛盾时常出现在周岩的言谈中 。 那次通话 , 我接着她的话问 , 你觉得需要怎样强大 , 别人才会把你当正常人?周岩回答:我没有去想 , 因为其实我不是很在意他们怎么想的 ,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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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暴、微商
周岩有一个海豚玩偶 , 是她曾经的好朋友小A到医院探望时送的 。 她一直保留着 , 有时还会抱着睡觉 。
那段友谊已经破裂了 。 周岩受伤后不久 , 陶汝坤的父亲在网络发帖称她和陶汝坤是恋爱关系 , “因周岩另有男友 , 陶汝坤不能正确妥善对待” 。 原本同情周岩的舆论场出现逆流 , “活该”、“去死吧”、以及很多羞辱性的言辞不断出现 。
【|被泼汽油烧伤后的11年】对当时还未成年的周岩来说 , 网暴“比烧伤更痛苦” , 也更可怕 。 两年间 , 她不敢走出医院那个十几平米的病房 , 医生和她说话 , 她经常眼神发直无法回应 , “像一堵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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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周岩的手
一次 , 周岩无意间在网上看到小A的发言 , 称周岩小学时就开始勾引异性 。 周岩又愤怒又伤心 , 憋了半年终于忍不住问小A为什么要这样 。 小A轻描淡写地说 , 没什么 , 就是你太顺当了 , 让人难受 。
“通常人是在正常的环境下长大 , 20多岁步入社会 , 一点一点地认识到世界是灰色的 , 人可能既做好事也做坏事 。 但我是从一个真空的状态刷一下被扔到里面 , 妖魔鬼怪全都出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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