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学之星丨孙阳

海上灯塔
文丨孙阳

黄浦区的楼很高、很密 , 路很长、很堵 , 纵横交错的道路宛若针线 , 将整个楼群穿起来 。 秦怡薇就坐在楼下的石板上 , 两眼空洞 , 犹如铜像 。 比起大学生活过的地方 , 这儿要繁华得多 , 虽说都在上海 , 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 她时常会想 , 如果提起针线一头 , 猛然一拽 , 整个城市的高楼可能都会连根拔起 。
回忆 , 是旧事故人给予当下人 , 面对现实世界的一种勇气和鼓励 。 毕业前 , 舍友们一起吃了火锅 , 又到酒吧玩到凌晨四点 。 这是秦怡薇人生中第一次玩到这么晚 , 和男朋友分手之前 , 最晚不超过十二点就回到寝室 。 她是舍友们口中的“乖乖女” 。 同样也是第一次去酒吧 , 喝了两瓶不知道名字的洋酒 , 整个人晕晕沉沉 , 闭眼如海上行舟 , 浪花儿一层一层地翻腾 , 无边无际在涨潮 。 这种感觉很奇妙 。 酒桌间 , 大家敞开心扉 , 畅谈毕业后的生活 。 哭花了妆 , 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 个个脸蛋儿红扑扑 , 眼睛肿胀 。 又拍了照片 , 录了视频 , 发誓以后无论如何要经常联系 , 多聚多走动 , 结婚时候组伴娘团 。 可毕业两年多了 , 大家谁也没有见过谁 , 许下的誓言 , 像海面吹过的风一样不可靠 。
秦怡薇回过神 , 取下背包 , 放到腿上 , 打开 , 伸手掏出一个粉色小钱包 , 又从钱包夹层里摸出几张钱 , 数了数 。 加上卡里的钱 , 共九百八十块 。 下周打给母亲五百块 , 三百块用来买早餐 , 其余的钱用来上下班坐车、买菜做晚饭 。 秦怡薇长吸一口气 , 缓慢呼出 , 抬起头使阳光涂抹整个脸庞 , 嘴角自然地上扬 。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她心里想 。
时间像是穿上了溜冰鞋 , 从人们身边一掠而过 , 来不及让你成长 。 平日里不出门 , 不走动 , 两年来也就没交到新朋友 , 自己本身属于慢热型 , 又是不会主动的人 , 日子单调得像一杯清水 。 可这清水般的生活并非寡淡无味 , 倒像是加了柠檬 , 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 因为有诗歌 。 就像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所说:有了物质 , 那是生存;有了精神 , 那才是生活!诗歌就是秦怡薇的精神世界 。
大学时 , 秦怡薇就热爱诗歌 , 最喜欢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的诗集《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 每天都会读 。 因为诗歌 , 她在校园结识了同样热爱诗歌的初恋男友 , 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 后来也因为诗歌分了手 。 从每天坚持阅读到自己也写一些小诗 , 尤其是工作这两年 , 诗歌是秦怡薇的精神庇护所 。 面对现实世界需要表达 , 诗歌就是她的全部表达 , 晚上便是她与诗歌相会 , 直面灵魂的深海之旅 。 可以这样说 , 秦怡薇的理想生活是将灵魂与肉体同时寄托于诗歌写作 , 而目前她还不能靠诗歌来滋养肉体 , 她得工作 , 得挣钱吃饭 , 喂养皮囊 , 解决生存问题 。
这两年秦怡薇写了至少有四五百首诗 , 但从未投稿 , 而是放进了电脑磁盘中被命名为“海上灯塔”的文件夹里 。 偶尔也会粘贴到微信朋友圈 , 除三五个舍友外 , 没人会看她的诗歌、为她点赞 。 她也从不在乎这些 。 在她看来 , 写诗就像独自海上行舟 , 你永远不知道将会看到什么 , 无形的力量像是大海的水流 , 驱使你不断往前走着 , 走着 , 走过黑暗尽头 , 走向心中的灯塔 。
毕业后 , 秦怡薇在一家杂志社找了份编辑工作 , 薪酬不高 , 离住的地方也远 , 不过好在有地铁 。 每天五点半起床 , 六点出门 , 走十多分钟的路程 , 赶第一趟地铁 , 坐一个来小时 , 又倒公交 , 坐五十多分钟 , 到单位楼下小摊买完早餐 , 跑到办公室 , 刚好八点半上班 。 有时候错过首班地铁 , 倒公交时遇到高峰期 , 急忙挤不上去 , 排很长的队 , 每次只能上四五个人 , 没办法 , 只得往上挤 。 先迈进去一条腿 , 伸手抓住扶杆 , 嘴唇一咬 , 肚子一吸 , 趁车门咬合瞬间 , 胳膊用力拉动身子 , 滋溜一下融进人堆中 , 像一滴水汇进了大海 。 这种感觉就像那晚与舍友们喝完酒一样 , 整个人都在浪潮中摇晃 , 不同的是 , 如今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奇妙 , 反而觉得恶心 , 想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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