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同学咒”“钱君”之“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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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祁|范旭仑|夏承焘友李祁,李祁同学咒钱锺书】向达《西海感旧记》
向达当年必饫闻“同学”之“咒” , 1946年4月作《西海感旧记》(《中法文化》1946年5月号)为钱先生申辩:“锺书原在牛津 , 廿五年在牛津已相识 , 廿七年他连同他的夫人杨季康女士同来巴黎 , 住在郊外拉布拉士 。 锺书的学问和为人 , 国内知道他的很多 。 不过一般人对他颇多误解 , 其实他是‘语狠心慈’ 。 有见解 , 有真情 , 是一位典型的文人 。 ”天道好还 , 毁人者人亦毁之 , “语狠”招致人“咒” , 复奚足怪?夏承焘盖不持“文如其人”之说 , 虽“见钱锺书散文时伤刻薄” , 复知其人“好为议论”(1947年1月27日;又1965年1月3日:“默存于所中人多议论”) , 而“亦甚讶”他人之“咒” 。 杨宪益《回忆钱锺书兄》(《大公报》2000年5月17日)也旁观抱不平:“锺书当时同牛津的中国朋友很少来往 。 大家都觉得他比较孤僻 , 见面也没有多少话说 。 记得向觉明兄曾对我说过锺书兄对他们都不感兴趣……记得只有一次 , 向觉明兄拉锺书兄同一些中国同学见了面 。 在座谈中 , 锺书兄好像没有什么话 , 他只拉我在一起 , 大谈一位法国女作家的书札集如何机智有趣……锺书兄只顾得同我大谈瑟维叶夫人 , 而置大家不顾 。 回想当时情况很可笑 , 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其实锺书兄是个书呆子 , 整天沉醉于书堆里 , 置一切于不顾 。 当时并不完全是有意不理大家 , 拿外文书来唬人 , 实际是他从来不善应酬 , 除了谈书本以外也无话可说 。 可是往往因此不少人就误认为他爱摆架子 , 看不起别人 。 其实我知道他是个很真诚直率 , 很关心别人的知识分子 。 从这一件小事可以看出他一生常常被人背后批评指责的原因 。 ”钱先生在牛津致顾宪良简(载《书人》1937年1月号):“牛津顽固陈旧 , 有名无实 , 环境远不如清华……生平不肯以耳为目、大言动人 , 不比其他留学生以到此为三生有幸也 。 ”“语狠”“孤僻” , 可窥一斑 。 至若《起居注》卷十四1933年11月2日之“公超师来书云郑西谛、傅东华皆不通 , 戏名之曰‘杂脍’ 。 余复云:此二人一东一西 , 不是东西 , 直kitchen middens而已 。 称之曰‘杂脍’ , 尚见吾师忠厚也云云” , 固无论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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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振德《忆钱锺书兄》
同学好友许振德《忆钱锺书兄》(《清华校友通讯》1963年4月号)亦云:“中书天真无邪 , 惟极健谈 , 以学识渊博也 。 无论与何人接谈 , 每每陷于独语之局势 , 使对方无发言机会 。 以此人多忌之 , 或评以锋芒太露 , 或谤以目中无人 , 中书亦有‘众皆欲杀忌才高’之句 。 ”“欲杀”殆甚于“咒”欤?
真有幽默的人是能反躬自笑的 。 1950年4月23日钱先生病中《戏答效鲁问疾》(见冒怀滨《冒效鲁传》) , 其二:“惝怳苍茫似挽诗 , 钟鸣日落意何悲 。 压公已久吾宜去 , 想见频呼独步时 。 ”“吾宜去”者 , 非即度他人之心以自“咒”乎?钱先生1978年11月戏复吴忠匡柬(见刘永翔《蓬山舟影·钱通》):“子平素口若推崇 , 而乃心则深恶天下惟此老为愈己 , 故每旁敲侧击 , 以示出我一头 。 苟尽其道 , 他日必将如逢蒙之杀羿 , 求甘心焉耳 。 ”亦犹是也 。 钱碧湘《追忆钱锺书先生》(《人民日报》1999年1月19日)记1992年给钱先生电话拜年 , “正说着吉庆话 , 钱先生冒出一句:‘老啦!要死啦!’我吃一惊 , 赶忙拦住……钱先生哈哈大笑” 。 天知道钱先生不也在笑她不晓得“说凶得吉”这个颇有辩证法意味的古老而又普遍的传说(《管锥编》30页、495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