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能成功么?父亲能把我带教成一个优秀的庄稼人吗 。 父亲似乎有信心 , 我却没有 。 我那时处于人生的低谷 , 做什么都没有信心 。
翻地、点种、牵行子、打窝子、插秧、收麦、挖土豆、担红薯……这些活儿我都干过 , 不一定很精通 , 但我确实都干过 。
“电桩土背面有一个大坑 , 泥土都被水冲走了 , 里面有块稍高的地方 , 裸露的红岩已风化得差不多了 , 你拿着小锤、錾子去开垦成地 , 将来可以种点庄稼 。 ”
跟了父亲三个月 , 我开始独立作战 。 土地把父亲的岁月深深掩埋 , 一道沟 , 一道垄 , 一个坡 , 一块田……
桩土是离我们家在最远的一块地 , 在马道子上边 , 得有二、三里地 。 马道子是条马路 。 父亲说的那个大坑就在马道子和电桩土之间 。 我右肩扛着锄头 , 左手拿着小锤、錾子 , 迎着早上有点慵懒的阳光 , 往电桩土走去 。
坑并不深 , 大约有一米多的样子 , 是流水长年累月冲击出来的 。 我用锄头把表层风化了多年的泥土轻轻地挖松 。 只能是轻轻地挖 , 用力猛了容易把锄头的刃挖缺、卷刃 。 这样是要挨训的 。 弄完一遍 , 我把这些松土聚集在北边 , 开始用錾子敲打浅红的石块 。 这些石块经年日久 , 已经变得并不坚固 。 当然也并未变软 。 我蹲下身来 , 左手握錾子 , 右手握锤 。 扬起右手 , 落下 , 锤敲打着錾 , 尖锐的錾钻进石头鏠里 , 碎了一小片 。 再敲打一次 , 再碎一小片 。 我之前并未用过锤、錾敲打过石头 , 只是凭着感觉摸索着学着 。 慢慢地 , 叮叮当当地声音就起来了 。
空山无人 。 我的耳朵里塞满了这种声音 , 似乎整个世界也弥漫了这个声音 。
叮叮当当 , 叮叮当当……我认真地敲打着 , 努力地敲打着 。
整个世界被敲打得呲牙咧嘴 , 浑身疼痛 , 血脉偾张 。 当我安静下来的时候 , 世界就安静了 。
我随手扔掉錘和錾子 , 让它们躺在功劳薄上睡觉 , 或者聊天 , 随它们的便 。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 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涂抹着最后的余温 , 轻风翻阅着满山绿油油的庄稼 。 天空沉寂 , 鸟语安然 。
马路的转角处 , 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孩 。 她是我的同学 , 正在复读 。 她的家在电桩土的上边还要上边 。 具体是哪儿 , 我也讲不清楚 。 这是她放学的必经之地 。 当她经过大坑时 , 距我只有十余米 , 我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 那时的我似乎有了小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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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到第十天 , 父亲去验收工作 。 大坑里已经被我开垦出一片土地 , 大约有二、三平方米的样子 。
“嗯 , 不错 , 咱们把它改良一下!”父亲很满意 , 并鼓励了我几句 。
父亲找来渊兜 , 就近在电桩土里相对肥沃的地方取土 , 半泥半沙的那种土 , 装满两渊兜 , 我拿起带绳钩的扁担 , 挂好 , 一弓腰 , 直起来 , 晃晃荡荡将土担到大坑里 。 如此往返十余次 , 父亲才作罢 。
我拿起锄头 , 照着父亲的样子 , 用力地翻土、和土 , 尽力将两种土质混合均匀 。
“这是你这辈子自己开垦的第一块土地 。 今冬种上小麦 , 明年就有收成了 。 当然 , 我们家的所有土地 , 将来都是你的 。 你要好好努力 , 把庄稼种好了 , 照样也不差……”父亲站在地边 , 像是对我说的 , 也像是自言自语 , 语气里有一种很模糊很期待的情感 。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父亲还是把话说早了 , 他当时不可能料到我会剑走偏锋 。 就在那年冬天 , 他带着我种完那一季的小麦后 , 参军入伍的消息传到了母亲耳朵 。 母亲极力促成了这件事 。 尽管父亲开始时强烈反对 , 但最终我还是穿上军装 , 踏上了开向北方的列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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