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丹青 11：不要回头( 二 )
走廊上，丁春华手肘支在窗台上，先是动情地对她说：“天霓，你现在开始上进了，我真的很高兴 。”
她眼睛里甚至泛着晶莹的泪花 。
沈天霓作为从小就中不溜秋的学生，哪见过这种场面，只能尴尬地笑 。
丁春华说：“但另一方面，你基础还是欠扎实 。你得把以前半懂不懂的知识点，都彻底搞明白了 。”
沈天霓点点头 。
丁春华说：“尤其是化学 。其实高一化学部分，是整个高中阶段的重难点 。”
沈天霓轻轻应了一声 。
“按理说我是没有这个义务的，因为要讲的，课堂上我都已经讲过了——但是你自己要读书，那能拉的，我肯定就拉一拉 。你周六上午有空吗？我给几个高一学生在补化学，要不你坐进来？”
好吧，这才是真正进退两难的时刻 。
丁春华在家里开补习班这事，在班里早不是新闻，据上过的学生描述，丁春华家的补课班颇为专业，开在车库里，方方正正，布置得跟教室也差不多，有黑板有粉笔，甚至还有投影仪 。
不过沈天霓之前以为她只在自己教的这几个班招生，现在看来，丁春华的业务甚至还跨年级 。
丁春华和颜悦色地看着她，说：“你周六上午有空吗？八点半，起得来的吧？是不是影响你睡美容觉了？”
她甚至开起了这种生硬的玩笑 。
沈天霓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点头答应表示千恩万谢，那些学生家长们就是这么做的——但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主，她只能说：“谢谢老师，那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 。”
再逼下去就有点过了，况且，聊价钱也确实是跟家长聊比较合适 。所以丁春华爽快地点头，放她回去了，临走前还亲昵地摸了摸沈天霓的脑袋 。
沈天霓拖着脚步走回教室，后桌的桌子总算移下去了，她跟乔陈获得了同等的呼吸空间，但她现在没空想是谁替她调解了“邻里关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
她妈肯拿出钱来给她补课才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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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当然也是阔过的，不然不可能生三个孩子 。
生她的时候，爸妈刚结婚4个月，正是最蜜里调油的时候 。季城有个迷信说法，说夫妻感情好的时候生下来的孩子最好看 。
沈天霓想，这可能是她比弟弟妹妹都好看一大截的原因吧 。
生妹妹沈天虹的时候，爸爸的生意在走上坡路 。
那是1999年，身边开始出现“百万富翁”，也开始流传“男人有钱就变坏”的说法 。爸爸觉得以此类推，不变坏就不足以证明自己成功 。所以他开始了漫长的搞破鞋之旅 。
妈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就是弟弟沈天龙的来历 。
闹了几年，钱没了，爸爸终于安分了 。现在俩人就守着一个门市部做点小生意 。
沈天霓放学后没有回家，而且直接骑车去了门市部，爸爸不在，妈妈跟隔壁店面的老板娘们坐在一张矮矮的塑料电脑桌前，一只碗放在膝盖上，右手吃饭，左手拿来打麻将 。沈天霓张望了一眼，碗里有荷包蛋，有茄子，还有尖椒炒大肠，倒是比他们这些小孩的晚饭强些 。
沈天霓赶紧把补课的事说了 。
她说完，她妈瞟了她一眼，她坦然地看回去 。
她们都知道彼此在打什么主意 。
她想趁有外人在，让她妈不得不答应；她妈一定舍不得钱想拒绝，但在人前，不得不另找个说辞 。
果然，她妈说：“你上课不听，然后下课去补 。这不是有病吗？”
沈天霓不说话 。
有人打圆场：“哎呀，现在小孩都这样的……”
沈天霓说：“是我高一落下的课 。我那时候不是想去读文科吗？文科就不考化学 。是你非要让我读理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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