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燕|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12季)丨宋燕:瓦屋听雨( 二 )


是夜 , 雷声大作 , 暴雨如注 , 那雷声惊天动地 , 仿佛在枕边响起 , 而闪电又是道道银光 , 划破天际 。 我关上门窗 , 睡在铺着金色的水竹凉席的大木床上 , 听屋外风雨交加 , 而屋里安然无恙 , 仿佛有一种隔岸观火的安稳与妥贴 。 可偏偏好景不长 , 到了后半夜 , 那瓦屋终于支撑不住 , 竟然滴滴答答地漏起水来 。 餐桌上 , 妆台上 , 木床上······不分时间地点,更不讲规矩秩序 , 仿佛一切仅凭那雨点高兴 。 迷迷糊糊之间 , 母亲塞了个冰凉的大铁桶给我 , 我便将铁桶搂在怀里接那漏进屋里的雨滴 。 唐诗里的人总爱感叹 , 但愿在花间抱月睡 , 而我 , 终于可以在漫漫长夜抱雨眠了 。 滴滴答答的雨 , 是时光的更漏 , 转瞬便将青春滴落成一片荒芜 。
【宋燕|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12季)丨宋燕:瓦屋听雨】很多年以后 , 我依然记得 , 8岁那年的中元节 , 深夜里的一场暴雨 , 打穿了我家的青瓦屋顶 , 亦打落了祖父种在天井边上的茉莉与栀子 。 祖父说:“花开半夏 , 风尘辗转 , 最后能在一场暴雨里香消玉殒 , 亦算是质本洁来还洁去了······”那一年 , 祖父75岁 , 2年以后 , 祖父便真的如同他的那些茉莉与栀子一般 , 在一场凄风冷雨中悄然远逝 。
记得那一天 , 母亲说:“今晚 , 你就一个人在家里睡 , 明天还要期末考试呢!”我咬着牙 , 使劲地点头 。 那是我此生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 , 夜里关了灯 , 一个人躺在大木床上 , 想起祖父的慢声细语终于渐行渐远 , 想起天井里盛放的茉莉和栀子 , 终于零落成泥 , 少年时的我 , 开始辗转反侧 , 彻夜难眠 。 及至那天后半夜 , 突然下起了雨 , 那雨滴坚如铁 , 冷如冰 , 一声声落在屋顶 , 敲在门框 , 打在窗棂 , 最后终于叩开我的心扉 , 于是万千思绪 , 终于趁着夜色雨声 , 痛快淋漓地奔涌而下 。
眼泪是成长的良方 , 少年时的瓦屋承载了太多的离合悲欢 。
后来 , 父母带着我搬离老屋 , 搬进了父母单位的家属院 。 高高的七楼上 , 再也没有了碧瓦屋檐 , 再也不用担心夏夜的暴雨里 , 老屋龇牙咧嘴地筛风漏雨了 。 当然 , 再也没有开满了茉莉与栀子的天井,再也没有墙角穿梭的小老鼠了 。 母亲说:“这下好了 , 高高的楼房,关上门,干净又干燥 。 ”
再后来 , 又是三峡移民整体搬迁 。 记得在全城搬迁前的最后一晚 , 我特地回了一趟小时候曾居住过的瓦屋 。 初秋的天气 , 秋风微凉 , 细雨如毡 , 那些雨丝 , 悄无声息地笼罩在青砖瓦屋与苍黄草木之上 , 想那昔日良辰美景 , 炊烟袅绕 , 而今终成断井颓垣 。 仿佛少年时的一个梦境 , 终于在一场秋雨中消磨殆尽 。
新城的房屋尽是高楼大厦 , 家家装着密闭的玻璃窗和结实的雨棚 , 若遇夜里下雨 , 雨点落在雨棚上 , 便虚张声势 , 徒有其表地“叮叮当当” 。 于是开始铺天盖地地怀念幼时的瓦屋 。 想那青砖瓦屋与青石小道 , 相依相偎 , 穿城而过 , 携手天涯 。 夜深人静 , 关门闭户 , 临窗而卧 , 那外面有夜行人匆匆的脚步 , 秋虫点点的哀鸣 , 如遇月色正好 , 洒落西窗 , 那是真正的月华如练 , 明月如霜了 。 记忆里的瓦屋 , 就这样 , 静静地伫立在回忆的尽头 , 像是床头的一轮白月光 , 更像是心底的一颗朱砂痣 。
及至某天 , 某少年朋友说在城郊开了一家民宿 , 而且信誓旦旦地说 , 此民宿绝对的文艺怀旧 , 高度还原了我们幼时的瓦屋的模样 。 还说 , 知道我爱雨 , 便特地在瓦屋西窗之下种了几棵芭蕉 , 即便没有春雨沙沙 , 那至少也得有个夜雨潇潇吧!他既盛情邀请 , 我当然却之不恭 , 乐意奉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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