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社区戒毒社工的自白:戒断是一场终身跋涉,直到生命终结( 五 )


另一位完全康复的人是位90后女孩 , 她也有着强烈的戒断意愿 。 到门诊喝了半个月美沙酮以后 , 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 因而打算加快戒断的步伐 。
为了维持家庭的开销 , 也为了远离女孩产生过毒瘾的环境 , 女孩和她男友决定到男友的老家黑龙江发展 。 我组织了一次精神科医生会诊 , 摸清了女孩目前的心理健康状况 , 然后向她的男友详细介绍了如何应对毒瘾者突然的戒断反应 。
当时是十月份 。 十一月和十二月 , 在最关键的两个月 , 她和我打了8次电话 。 我得知 , 由于戒断反应强烈 , 她不得不靠喝酒来缓解身体的痛感 。 我劝她一定要尽早戒酒 。 好在 , 她两个月以后给我发消息 , 告诉我她减少了饮酒量 , 睡眠质量也逐渐提高 。
在工作中 , 除却这两段激动人心的故事 , 我见证的更多是停滞和死亡 。 绝大部分毒瘾者保持着不同的喝药频率 , 定期出现在门诊里 。 有的人经受不住美沙酮的副作用和自己的心理压力 , 生命也受到威胁 。
在我来的这三年 , 有六位毒瘾者因并发疾病拖垮身体离世 。 美沙酮这类药物 , 对于老年人与肝、肾功能有缺陷者不太友好 , 就像我前面说的 , 最好在第三年戒断 。 但出于身体的需要 , 很多老者可能在去世之前一直依赖着它 。
近期 , 在一次尿检中 , 我发现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给我的尿检管里包含大量血液 。 我问陪他来的亲属 , 得知他的体检报告中写着“肝衰竭、肾衰竭” 。 老人身体极虚弱 , 和我讲话时 , 每句话之间要喘一口气 。 他告诉我 , 这次也是来见我一面 , 可能自己就要去世了 。 我和他的家人加了微信 , 嘱咐对方如果后续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 我也想到时候去和老人告别 。 好在 , 一周以后 , 这位老人又来到门诊 , 告诉我他的身体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
说实话 , 社工只是我的职业角色 , 但我感知到的东西溢出了它的边界 。 那天下午 , 我搀扶着老人去尿检 , 悲哀的情绪围绕着我 。 我也为和他境遇相同的人们感到惋惜 , 真诚地觉得这些人的归宿 , 不应该只是孤独地死去 。
我供职的毒瘾者康复机构 , 开放了一条援助热线 , 帮助毒瘾者及其家属解决难题 。 有位毒瘾者的母亲打来电话 , 告诉我的同事 , 她的儿子在两年前吸毒 , 她及时举报了他 。 警察责令她的儿子到强制隔离戒毒所戒毒 , 她打电话来 , 是因为儿子戒毒成功 , 找工作的时候遇到了无解的难题 。
她的儿子今年三十几岁 , 本科学人力资源 。 据我所知 , 他面试过猎头、酒店管理和商业咨询类工作 , 想要从管培生做起 , 也都拿到了入职邀请 。 但试用期结束之前 , 每一家公司都辞退了他 。
这位母亲开始因为自己当年举报儿子的决定而备受折磨 。 其实 , 现行法规虽然规定了在目前的动态管控系统中 , 用人单位有权被告知员工的前科 , 但也规定不得对这些已经改过自新的人们有用工歧视 。 但无奈 , 这是一个模糊地带 。 由于用工单位没有告知是否因为相关原因拒绝录取这位年轻人 , 我们无法有力地替他维权 。 这可能是接下来我们帮助这部分人回归社会时 , 还要往前走一步的方向之一 。
工作三年 , 与毒瘾者深度接触的过程中 , 我发现 , 他们中的许多人在重归社会生活的过程中 , 遭遇过各种拒绝 。 可能 , 唯一不拒绝他们的群体是NA互助小组 。 我在线下长期旁听 , 参与互助会的人 , 往往都有强烈改变自己、回归社会的意愿 。 不过 , 小组里的人很少 , 我第一次去时只有四人 , 最多来过十几人 。 这也意味着 , 大多数毒瘾者还在被束缚着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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