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陆雪停
陆雪停这名听上去没什么印象 ， 可能是我小时候的某位同学 ， 但失明后我就转到了专门的盲人学校 ， 跟之前的同学们没了交集 。 我觉得陆维这人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 两三句寒暄后 ， 我得知他是明年高考的艺术生 ， 来这里写生 ， 他身后是一个折叠凳和画板 ， 地上有一个打开的颜料箱 。
“我可以给你画幅画吗？”他忽然提议说 ， “你坐那儿就可以 。 ”
天色尚早 ， 再加之我有点好奇别人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 于是我坐在陆维对面的草地上 ， 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搂住大黄 ， 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
陆维画得很专注 ， 他熟练地蘸取颜料 ， 用小笔刷打形 ， 大笔刷铺色 ， 片刻后他示意我可以随意活动 ， 我松了一口气 ， 揉大黄的脸 ， 没话找话问陆维 ， “陆雪停没跟你一块来吗？她现在在做什么？”我的同龄人有些考上了大学 ， 有些在外地打工 ， 我妈过分疼我 ， 至今没让我出去工作 ， 失明后我变得喜怒无常 ， 几乎不跟人交流 ， 也没学到什么一技之长 ， 恍恍惚惚在黑暗中跋涉这么多年 ， 重见天日后 ， 又隐隐有些焦虑 。
所有人都在朝前走 ， 我已经落后了太多 。
陆维说 ， “她开了家网店 ， 卖自己做的小包小饰品 ， 生意不太好做 ， 勉强能养活自己 。 ”
“真好 ， ”我感叹了一句 ， “我还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 。 ”
陆维说 ， “不着急 ， 你还有时间 ， 可以慢慢想 。 ”他终于停下笔 ， “画好了 ， 还没干透 。 ”
我凑过去看 ， 画面中除了我和大黄之外 ， 还有另外一个人 ， 站在很远的地方 ， 一只手抬起 ， 仿佛在朝我挥手 。
“这是陆雪停吗？”我问 。
陆维点了点头 ， “对 ， 我想她站在这样的春光里一定很美 。 ”
我在脑中仔细地回忆 ， 但仍然找不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 ， 有些疑心陆维话的真实性 ， 我真的有一个叫做陆雪停的同学吗？她的这个表弟又怎么会认识我呢？我牵着大黄回家后 ， 仍然在想这个问题 ， 可没有丝毫头绪 。 隔天我又来到这个地方 ， 陆维还是老样子 ， 坐在折叠凳上画画 ， 我率先打了个招呼 ， “昨天的画干了没？”
他听见动静抬头看了我一眼 ， 我发现他的眼神变了 ， 像是不耐烦 ， 甚至带有一点攻击性 ， 跟之前的纯良无害判若两人 ， 他说 ， “你是谁？”
四、无理数
我直觉他不是装的 ， 因为他头顶上的?变成了镜像 。 我说 ， “我是陆雪停的朋友 ， 你不记得我了吗？昨天你还给我画了画 。 ”
“朋友？陆雪停一自闭抑郁症 ， 她有什么朋友？难道——”他皱着眉 ， 拎起躺在脚边的包胡乱翻了一通 ， 从里面抽出一张画来 ， 正是他昨天给我画的那张 ， 他愣了愣 ， 立即整理好脸上的错愕 ， 把画递给我 ， “不好意思 ， 我忘记了 。 ”
“不对 ， ”我戳破他的谎 ， “你并没有忘记 ， 而是在你的记忆里压根就没这回事 。 ”
他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 ， 把手里的画笔扔回洗笔的小桶里 ， 想通了什么事 ， 仿佛自言自语说：“我就知道他不是心血来潮来这个破地方画画的 。 ”他两手撑着草地 ， 像是挑衅一样仰头看着我 ， “既然你看出来了 ， 我就不瞒你了 。 自我介绍一下 ， 我是陆维的第二个人格 ， 叫我小江就行 。 ”
小江 。 我心里咯噔一声 ， 第二个人格 。 原来这就是?的意思 。
我沉默了许久 ， 越来越惶恐 ， 这些符号、数字真的有明确的指代性 ， 像是谁在背后偷偷编了码 ， 等我一步步解密 ， 如同一个恶作剧 。 那瞬间我感觉荒谬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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