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继续开口说：“你就是陆维一直在找的人吧 。 ”
“……找我干什么？”
“陆雪停把眼睛捐给了你啊 ， 陆维一直耿耿于怀 ， ”小江说 ， “他疯了一样找你的信息 ， 搞得病情加重 ， 害得我也得躺在床上 。 我就好奇一件事 ， 你怎么认识陆雪停的 ， 陆维查过你 ， 你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 陆雪停又自小生活在北方 ， 跟你隔了一千多公里 ， 她还是个哑巴 ， 加上重度自闭抑郁 ， 怎么就指定要把眼睛捐给你呢 。 ”
这些信息纷纷挤进我的大脑 ， 我反应不过来了 ， “……什么意思？”
陆雪停 ， 哑巴 ， 自闭抑郁 ， 自小生活在北方……这种种前提条件加在一起 ， 拼成了“我压根不认识陆雪停”这唯一解释得通的真相 。 从小到大 ， 我几乎没有朋友 ， 失去光明对我的打击太大 ， 我拒绝别人的关心问候 ， 我怨恨嫉妒他们健全的身体 ， 可以随心所欲去任何地方 ， 看任何风景 ， 可我不行 ， 太阳东升西落 ， 世界照常运转 ， 我凭什么被日复一日地被囚禁在黑暗里 。
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来拯救我 。
“唉 ， 你这人 ， ”小江变得急躁起来 ， “没听见我问你话吗？”
“我不知道 ， ”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帮我……我不认识她 ， 没见过她 ， 我不知道……”
小江咬着牙 ， 脖颈暴起青筋 ， 像是卡壳一样 ， 突然间一动不动了 ， 我看着他头顶的?翻了个面 ， 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 是陆维醒过来了 ， 他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 ， 哑着声音问：“你真的不认识她吗？”他急急忙忙掏出手机 ， 给我看陆雪停的照片 ， “你看 ， 我姐长得特别漂亮 ， 尤其是眼睛 ， 你看见了吗？我小时候父母离婚 ， 没人要我 ， 我就搬到了表姐那 ， 她比我大几岁 ， 一直照顾我 ， 只有她能一眼认出我和小江 ， 她从来不出门 ， 特别喜欢发呆 ， 有空就在坐椅子上编包 ， 你看 ， 这是她编织的包 ， 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陆维像是要把所有对陆雪停的思念全部倾倒给我 ， “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 她留了遗书 ， 说要把眼角膜捐给你 ， 她一定是认识你的 ， 可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呢？你再想想好不好 ， 拜托你 ， 好不好 。 ”
我摇头说 ， “对不起 。 ”照片上的陆雪停看上去很小 ， 十六七岁的样子 ， 长发到了腰 ， 戴着顶方格帽子 ， 笑容甜美 ， 比普通人还要健康 ， 还要快乐的模样 。
“我可以看一看她的遗书吗？”我问道 。
陆维滑动手机 ， 放大一张图 ， 递到我眼前 ， 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我硬撑了五年 ， 好累 ， 喘气都觉得累 ， 不要再救我了 。 眼睛送给乔柔 ， 其余器官随意支配 ， 我签了捐赠协议 。 我是一个永远望不到终点的无理数 ， 漫无目的地逼进整数 ， 却永远成为不了整数 。 下辈子让我做个整数吧 。
五、无限接近于
陆维告诉我陆雪停到了抑郁后期产生了幻觉 。
她眼中的世界是由数字和符号构成的 ， 陆雪停在日记里写 ， 自己是一个无限接近于整数的π ， 陆维是? ， 他和小江一人占一半 ， 人生赢家是√ ， 快乐的人是○ ， 因为对称而完美 。 没人听得懂她想说什么 ， 父母让她吃药 ， 医生建议她多休息 ， 陆雪停的幻觉反而加重 ， 最后酿成了悲剧 。
我捂住眼睛 ， 内心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 那些并不是幻觉 ， 其他人看不见 ， 所以认定陆雪停是异类 。 我匆匆忙忙告别陆维 ， 神思恍惚地回到家里 ， 我妈正抱着一个纸箱从我房间出来 ， 埋怨道 ， “你看看这些还要不要了 ， 不要我就卖给收破烂的 ， 乱七八糟堆在一起也不知道收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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