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王名志:母亲的炊烟

母亲的炊烟
文/王名志
下午下班 , 开车回乡下陪伴父母 。 翻过年 , 父亲已经九十七岁 , 母亲九十一岁 , 蛰居乡下 , 呼吸着农村熟悉的气息 , 或许能延年益寿 。
越过寒冬 , 三月的初春 , 虽然气温还冷热不均 , 但白昼明显长了 。 出了城 , 橘红色的夕阳正对着我 , 麦苗把大地涂抹得一片葱绿 , 沟垄上的油菜花铺开一溜一溜灿烂的金黄 。 城里小区的杏花已经凋落 , 乡间农户屋前的杏花才刚爆满枝头 。
进了村子 , 绕过几个弯 , 终于看见自家红色砖墙的老屋 。 还看见厨房屋顶的烟囱袅袅升起轻白的炊烟 , 随风宛转 , 丝丝缕缕 , 像是母亲满头轻飘飘的白发 。 我知道 , 母亲此刻正坐在灶台后面 , 炉膛里的柴火映照着母亲布满皱纹的脸 , 我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暖流 。
青未了|王名志:母亲的炊烟
文章图片
炊烟 , 就像是村落的幽魂 , 失去了炊烟的乡村安静得如同一片废墟 。 这片曾经热热闹闹的村子 , 也随着父母这一代人的老去 , 变得那么沉默寡言 。 我知道时代进步了 , 现在农村几乎全部用上了燃气灶 , 方便清洁 , 但我总觉得少了烟火气 。 儿时家家屋顶升起的炊烟 , 变得那么稀罕 。 我不禁怀念起那旧日的炊烟 。
我小时候贪玩 , 没少挨母亲骂 , 但也劣性不改 , 常常放学丢下书包 , 就跑没影了 。 和小伙伴在草丛里捉蚂蚱 , 逮螳螂 , 扑蜻蜓 , 或者到沟里去逮鱼摸虾 , 上树去捕鸟 , 粘知了 。 打梭 , 溜冰 , 打仗 , 掼纸包 , 滚铁环 , 偷瓜桃梨枣 。 什么好玩就玩什么 , 也常常忘了回家吃饭 。 天色暗了 , 母亲就会站在屋后 , 拉长声调喊回家吃饭 。 这时才猛然惊醒 , 撒开脚丫子往家跑 。 有一次跑远了 , 母亲前堤找到后堤 , 嗓子都喊哑了 。 找到我的时候 , 母亲跌跌撞撞 , 像疯了似的连打带骂 , 让我很惊恐 , 也让我很羞愧 。 以后再出去玩 , 看见家家烟囱燃起了炊烟 , 就连忙往家跑 , 好像这炊烟就是妈妈的喉咙深处发出的呼儿声 。
青未了|王名志:母亲的炊烟
文章图片
溽风一吹 , 热火蒸腾 , 麦收时节就要到来 , 接着就是插秧 , 这是一年之中 , 农人最劳累的季节 。 望着麦田由青转黄 , 父亲开始把弯镰在青灰色的磨刀石上来来回回磨得锃亮 , 不时用拇指肚在锋刃上试一试 , 直到满意为止 。 然后排放在井栏旁边 , 闪着白亮的光 , 像清凉的弦月 。 父亲每天到田里捻下几颗麦粒 , 放在牙齿上磕开 , 判断麦子的成熟度 , 同时抬头观察着天气 , 一定要赶在雨季之前颗粒归仓 。 开镰收麦 , 农民铆足了劲 , 步履匆匆 , 驴嘶牛哞 , 人声鼎沸 。 一场与老天爷抢时间的鏖战就要开始了 。
此刻 , 家家屋顶烟囱里的烟也冒得勤了 , 浓浓的炊烟 , 让每一个在田里劳作的人 , 心里踏实了许多 。 直起酸痛的腰 , 看一眼远处屋顶的炊烟 , 浑身又有了力 , 再加把劲 , 赶在吃饭前 , 再多割一趟地 。 母亲把烙好的饼、炒香的菜、烧热的水 , 用篮子装好 , 盖上毛巾 , 拎到田间地头 。 大家围坐地上 , 鼓起腮帮 , 用力咀嚼着 , 就像是田埂上啃草的老牛 。
青未了|王名志:母亲的炊烟
文章图片
姐姐要出嫁了 。 父亲请人锯倒了屋后的两棵老榆树 。 请木匠师傅回家 , 叮叮咚咚给姐姐置办嫁妆 。 家里先是飘满了木头的香味 , 然后是油漆的气味 。 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 变成了涂满红漆的大站橱、五斗橱、箱子、梳头桌 , 寂寞地立在院子里 。 大树没有了 , 露出一片天空 , 抬头就看见天空的流云 。 母亲的心也好像被撕开一个大窟窿 , 空落落的 。 母亲日日坐在灶台后面烧火做饭 , 心情低落 。 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也有气无力 , 低回盘旋 。 突然一阵风吹过 , 浓烟惊慌不定 , 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走;再来一阵风 , 炊烟便呼地一下散开了 。

经验总结扩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