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 , 我给在上海的堂姑打了个电话 。
她告诉我 , “家里情况还好” , 就是暂时不能下楼 。 她爽朗的性格并没有因眼前的困难而改变 , 间或发出几声笑 。 我们都认为 , 这一切都会过去 。
我突然意识到 ,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出于关切 , 而给堂姑打电话 。 实际上 , 我只是在去年此时 , 为回复堂姑对我父亲住院手术情况的询问 , 而打给她一个电话 , 告诉她 , 我的父亲经历了一场漫长的、令人惧怕的手术 , 康复得不错 。
这次 , 我又打电话给我的父亲 , 告知堂姑的消息 , 让他不要担心 。 我父亲是独生子 , 他视我堂姑为亲妹 。
此前 , 我到南京的乡下去探望父母 , 聊起上海 , 聊起上海的那些亲友 。 在地理意义上 , 上海挺远 , 但在人文意义上 ,上海并不远 。
在我们曾经的村庄 , 自小去上海打拼的人不少 , 例如我二爷 。 我二爷在上海干了一辈子 , 先是做学徒 , 而后做生意 , 继又入了国营大厂 , 他和我那在苏州药店工作了一生的爷爷 , 形成了某种情感呼应 。
堂姑是二爷的女儿 。 她年轻时去了上海 , 在上海安了家 。 去上海之前的一天 , 她下田干活 , 路过村外一条野河的时候 , 摘了几株荷花回家 。 她嗅着荷花香 , 穿过我家的堂屋 , 留下爽朗的笑声 。 我还记得那清香和笑声 , 可一眨眼 , 这都已经是30多年前的事了 。
有堂姑在大上海 , 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 我上小学的时候 , 堂姑给我买过两回东西 , 一是新华字典 , 二是一件咖啡色的夹克衫 。 夹克衫带点暗花纹 , 非常时髦 , 我一度坚决不肯穿 , 因为那时候男孩如果穿“花衣服”会被人取笑 。 过了好些日子 , 我才穿上 。 后来乡村流行起男孩专属的红衬衫和花衬衫 , 我的前番审美坚持就未免可笑了 。
我结婚那年 , 带着妻子去了上海 , 在堂姑家住了几天 。 堂姑烧得一手好菜 , 让我有乐不思蜀之感 。 这是属于我和妻子的蜜月记忆 。
上海很大 , 大到足以让我这样的外乡人迷路 。 那时没有手机 , 我为了免于找不到堂姑所在老小区大门的尴尬 , 暗暗强记了周围几个“地标” 。 我在繁华上海的面前 , 有一点放不开 , 但好在因为堂姑的存在 , 这个城市能让我感受到一份亲和力 。
十年前 , 堂姑女儿新婚 , 我们这个家族 , “几家总动员” , 开车的开车 , 坐火车的坐火车 , 去上海吃喜酒 。 这种家族体系内“苏沪一家亲”的感觉 , 发自内心 。
时光推着我们匆匆向前 , 但两地亲人的情感联系 , 从未减弱 。
二十岁时 , 我读过一篇题为《有时 , 关切悄然无声》的散文 , 对文中的观点颇为认同 。 我和父亲都是内向性格 , 常常是 , 明明关心别人 , 却宁可“悄然无声”也不肯直接致意 。 尤其是对亲人 , 往往羞于表达 。
【上海|夜读|人生第一次,我给上海姑妈打了个电话】令我打破“惯例” , 给堂姑打电话“问平安”的动力 , 应该就是疫情背景下 , 一种特别的情感需求吧——凭借亲人的安好 , 带给自己一份安然 , 消弭一丝慌张 。
这两年 , 在南京抗疫的时候 , 我也被人打电话问过好 。 我发现 , 疫情正让很多人变得更主动关心别人 。 很多时候 , 我们所要的安全感 , 其实不只是要自己安全 , 也是要亲人和朋友安全 。 这个世界都好了 , 我们才会更好 。
世间纷扰自然不会按我们的心情而停息 , 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在困难的时候互相打气 , 在看到希望的时候彼此庆贺 。 这是病毒“攻”不破的阵地 。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话:人生最难时 , 真正站在你身后的 , 永远是你的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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