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 。 盆里的茬(chai))子快见底时 , 我正迫不及待地想着回床上睡觉 , 见娘从锅屋里端出一水瓢小麦来 。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 我们家一年分不到几水瓢小麦 , 因为小麦的产量低 , 生产队里的小麦大多都交了公粮 , 社员们吃的都是地瓜干 。 娘平时从没有舍得吃过小麦 , 那是要留到过年的时候包水饺吃的 。 我们小时候盼望着过年 , 大概就是冲着那几顿水饺吧 。 我们姐弟几个吃相很难看 , 都把两个腮帮子鼓起老高 , 把肚子撑成麻籽状 , 然后一瓢一瓢地喝凉水 。 娘就笑着骂我们:穷人吃顿面 , 三天不离水缸沿 。
娘好像读出了我的疑惑 , 其实她是在自言自语:你三姐夫今个来送日子 , 烙几个麦煎饼给他吃 , 新亲嘛!
小麦倒进磨眼里 , 石磨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 比推地瓜茬(chai)子省劲多了 。
今儿个出奇 , 推完磨我竟然没有再去床上睡觉 , 而是有前无后地帮着娘收拾善后 。 娘去锅屋里支鏊子 , 我就去抱柴火;娘开始生火烙煎饼 , 我就去收拾院子 。 娘瞄我一眼:小六子今个怎么了?
麦煎饼的香味在我们家的院子里荡漾起来 , 沁人心脾 。 我在院子里有搭没搭地忙碌着 , 其实是在享受这极其稀少的奇妙香味 。 好不容易盼着娘收拾完鏊子 , 趁她去屋里再收拾的空儿 , 我溜进了锅屋 。 我瞪着一双发绿的眼 , 发现娘特意把麦煎饼放在上面 , 周圈黄腾腾的 , 中间泛着红 , 和躺在下面又黑又暗的地瓜干煎饼比起来 , 那简直就是白马王子!我先是数了一遍 , 一共是三个白马王子 。 麦煎饼的香味早已把我的鼻子牵引着向前 , 向前 , 再向前 。 我的鼻子在和王子接触的一刹那 , 早已管不住自己了 , 竟然恬不知耻地伸出罪恶的舌头 , 舔了起来 。 舔着舔着 , 就有一块麦煎饼溜进了我的嘴里 , 瞬间被早就窜出来的口水包裹着 , 咕噜咕噜窜进了肚子里 。 有了这第一口 , 我的馋欲早已如脱缰的野马 。 心想 , 就是刀架在脖子上 , 立马把我拉出去枪毙了 , 也要再吃一口……我就这样恬不知耻地 , 毫无节操地 , 丢人现眼地 , 不知不觉地 , 把上面的那张麦煎饼吃掉了——更确切地说是“舔”掉了——一半 。 在舔掉这半张麦煎饼的疯狂之后 , 我突然感到了后怕 , 这可是娘用来招待新姑爷的 , 这是我家今年的头等大事啊!我三姐已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 , 因为至今还没出嫁 , 自然烦躁不安 。 娘并不看好这个姑爷——老话说 , 有女不嫁西乡郎 , 缺衣少食无新房 。 家是西乡某村的三姐夫家 , 每口人才四分地 , 喝的是洗衣服、淘菜、鸭鹅拉尿的河水——嫁过去也是穷日子 。 三姐赌气说:你就把我搁家里算了!我四姐也有人前无人后地说瞎话:三姐你脸皮真厚 , 赖着不走 , 还想让别人找个主不……这个“别人”当然是指四姐自己 。 明知道这个麦煎饼关系到姐姐们的婚姻大事 , 但我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那半张也给吃掉了 。 然后像娄阿鼠似的 , 佝偻着两只手 , 不 , 两只爪 , 溜出了锅屋……
娘让我去隔壁的二叔家找大堂哥 , 来和我一块陪客——送礼的三姐夫一会儿就来 。 在我们老家 , 没出五服的本族就是近的 , 不管是红白事 , 每家都出一个人 , 当然是老大优先 , 因为我家五个姐就我一个男孩 , 所以每年都有好些机会 , 不管是喜宴还是丧事 , 这些机会当然都是“拉馋”的美妙时刻 。 大堂哥长我十多岁 , 小名叫四丫 , 按年龄排在我三姐之后 。 男孩取个女孩名 , 用奶奶的话说 , 好养活 。 四丫哥很精明 , 但我娘平时并不喜欢他来我们家 , 因为他太随便了 , 我家里有好吃的 , 一旦让他见了 , 拿起来就吃 , 从不谦虚 , 比在自己家里还随便 。 很多回娘只要听到他来我家 , 就赶紧把好东西藏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 我看不过去时 , 就偷偷地拿一些给他吃 。 娘说 , 小时候我家来了客人 , 四丫哥总是站在我家门口 , 手指头放在嘴里一个劲儿咪溜 , 不动眼珠儿地盯着桌子上的菜 , 口水流出一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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