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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黎荔中国的“人”和中国的“自然” 自然之神魅( 二 )


作者：黎荔中国的“人”和中国的“自然” 自然之神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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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 日本的神道教和华夏大地的原始宗教都是以万物有灵和祖先崇拜为基础 ， 而华夏民族相比于大和民族 ， 其历史更为深远悠久 ， 因而 ， 华夏大地上的“阴翳之美” ， 有庞大的体积和能量 ， 光阴里无尽藏 ， 比日本更十倍百倍的厚重深邃幽寂 。 正如木心先生在《九月初九》一文中写道：“中国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之所以令人心醉神驰 ， 说过了再重复一遍也不致聒耳 ， 那是真在于自然的钟灵毓秀 。 ”“池水、井水、盆花、圃花、犬、马、鱼、鸟都会恋人 ， 与人共幸蹇 ， 或盈或涸 ， 或茂或凋 ， 或憔悴绝食以殉 。 ”“崇岳、莽原、广川、密林、大江、巨泊 ， 正因为在汗漫历史中与人曲折离奇地同褒贬共荣辱 ， 故而瑞征、凶兆、祥云、戾气、兴绪、衰象 ， 无不似隐实显 ， 普遍感知 。 ”我觉得如木心先生所言 ， 这片大地上确实是一个“有情”的自然 。 不知道为什么 ， 西安对我来说 ， 有一种人倦草荒、深宵孤灯的气味 ， 如一炉燃尽的沉香 ， 只剩袅袅余烟 ， 诉说着不尽的前尘 。 这些年来 ， 我细细听取过长安无数沉默的倾诉 ， 总有会心之处 。 我与长安 ， 相对无言 ， 我读着它 ， 动荡后的平静 ， 河山里的孤独 。
西安于我是有魅的 ， 祛不了的魅 。 现代性的本质是一个世界“祛魅化”的过程 。 自近代以来 ， 随着理性与科学威力的不断显现 ， 众神逐渐从世界隐退 ， 人类开始独自面对这个如此庞大而复杂的陌生世界 。 世俗化一方面带来了精神层面的“祛魅” ， 另一方面也使得“祛魅”之后产生价值真空和价值虚无；理性化既带来物质和社会层面的理性化 ， 又使得工具理性使用过度 。 科学最重要的方式就是“祛魅” ， 把所有神秘的东西都去掉 ， 而艺术刚好跟科学相反 ， 要增加事物的神秘性 。 是的 ， 一个汤清水白的世界是不值得活下去的 ， 一切一目了然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 。
在远古 ， 与天地互通的魔力 ， 曾经是一类人的神圣职业 ， 这一类人叫巫 ， 诗、歌、舞、乐、医合一 ， 他们在人们心目中是绝对尊重的一种存在 。 在现代社会 ， 艺术家也许还遗留了一点这样的魔力吧？否则这个世界真是太萧条了 。 我是中国的山川草木作育出来的 ， 也生活在此重重叠叠、隐约发声的幽灵魅影中 。 走过自然的神殿 ， 万物皆有灵性 ， 它们凝视着我 ， 流露熟识的目光 。 觉知万物 ， 控制自己 ， 让自己了解一池湖水 ， 一尾鱼 ， 一片树叶甚至一阵轻风 ， 让自己成为梅兰竹菊 ， 成为万物的一分子 ， 成为另一个人 ， 且随时还能保持清醒的自觉 ， 这曾是一种古老的生活方式 ， 只是 ， 在现代社会已变得如此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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