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两个世界:父亲与自杀的少年( 五 )


徐世海又说,浩宇的自杀毫无征兆 。张启帆有些着急地反驳,浩宇和我说过 。他给徐世海看浩宇出事前两个月发给他的消息 。
……抱歉,我对这样的世界已经厌倦了,我讨厌这个社会的现状,讨厌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讨厌我身边的一切,讨厌我自己活的像个傻X 。
2020年3月10日晚7:31
从张启帆那里,徐世海第一次知道,浩宇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他心情超级不好,他都不跟大人说嘛,他跟他同学说,他都不跟大人说 。”徐世海对我说 。很快,他像忘记了刚说的话,再一次讲起,浩宇出事的十天前,他们还一块去爬山,浩宇从他身上抢过最重的登山包,同行朋友都夸赞,你看老徐家的儿子多阳光!
3月10日那天,张启帆收到浩宇的信息后,立即打电话过去 。电话没打通,他心里发慌,但想这时候不能发语音,浩宇不一定会点开听 。他回过去一屏屏文字,叫浩宇问问自己:如果自杀了,后果是什么?父母朋友会怎样?想一想他们撕心裂肺哭的样子 。
四个小时后,浩宇回了消息,说他想通了 。他问张启帆,你原谅那个冲动的我了吗?
自杀|两个世界:父亲与自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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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徐世海家里见到张启帆 。他腼腆沉默,在沙发上收拢自己的手脚 。我送张启帆回家,出租车上,我们聊到浩宇,他话一下多而密 。他说他印象里的浩宇是悲伤的,一次,浩宇要和他比赛谁先哭出来,他怎么都哭不出来,但浩宇很快哭了 。后来,浩宇常常突然就趴在桌子上,叫他也不回应 。等他抬头,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张启帆觉得他的笑容是装的 。
每个周末,张启帆和浩宇坐公交车回家,总坐最后一排 。浩宇没有手机,就玩他的,他倒在浩宇身上睡过去 。其实他中途就能到家,但他每次都陪浩宇坐到终点站,再自己搭车折回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想多陪浩宇一点时间 。
今年6月,我第二次去郑州时,张启帆要我带他上那个天台看看 。他原本一身潮牌,特地回家,换了白衣黑裤 。他扒在天台围墙的边缘,往下探,说,这个勇气太大了 。我指给他看墙上的“我恨”,他推断浩宇留下的还有更多 。他蹲下来,贴着墙壁挪动,辨认 。有片水泥是新抹上去的,他试图蹭下来,看背后是什么 。他还一度想翻出去看墙外壁有没有字——被我制止 。天光一点点消失,我慢慢失去耐心,想这些都是徒劳的 。一张床遗弃在那里,我们合力翻开了床垫,只找到写有别人名字的快递 。
“人死了之后去哪里啊?”他问我,然后又自己回答,“人死之后肯定会再见面 。”
刚下过雨,空气湿漉漉的 。张启帆高且瘦,风把他的T恤吹得鼓了起来,远看像超人的披风 。一个带小狗的女人上来抽烟 。我们待了很久,直到天全部黑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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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徐世海家的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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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少年尽力阻拦最坏的结果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张启帆对徐世海说,“我现在很想了解他身边的朋友、他的经历,我很想搞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最想干的事 。”他翻浩宇的QQ空间,谁最近访问过浩宇,谁给他点赞多,谁是“那种好朋友之间的语气”——比如“喂,傻逼”——浩宇此前频繁转学,他不同阶段的朋友,张启帆都加了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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