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虑是选择过多引起的眩晕”:我们真的可以选择成为想要成为的任何人吗?( 二 )


你可以选择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任何人是好事吗?
围绕资本主义社会中“选择权”的内涵形成的压力 , 将燃料投入忧虑的引擎室 , 越发增加由“思考将我们定义为人”这一更基本的事实引申出的热力 。 若质量能通过其他途径得到保证(暂且假设商品质量确实是由自由市场保证的) , 事情不是变得更简单吗?父母们都在竭力研究哪家学校更加适合他们的孩子;至少在英国 , 病人可以选择在哪家医院接受治疗 。 这时候 , 当地的学校或最近的医院的确会有很强的吸引力 。 哪怕从理性角度讲 , 我们想尽可能选择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 但选择面变窄有时也是一种解脱 。 全部的数据——排行榜、宣传册、检查报告、财务报表——并不总是有用的 , 不是因为这些信息稀少或难以获取 , 反而是因为它们显然很详细而且公开 。 信息的丰富加大了选择的难度 。 “如果解读排行榜是一件简单的事就好了 。 如果我们知晓内情 , 能理解这些数字、这种和那种指标分别意味着什么就好了 。 ”焦躁不安的家长和病人如是说 。 (无论如何 , 排行榜不是会导致一些本末倒置的行为吗?——忧虑者可能是最先注意到这点的人 。 难道排行榜不是在鼓励各种机构做出一些能优化排名的行为 , 哪怕这些行为并不能在实际上提升质量?)被逼着做选择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
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提供了更多选择(至少它是这样宣称的) , 也使人们做选择时需参考的数据量增加了 。 政治权利对选择的颂扬更为热切 , 视其为“自由”的象征、显然不可剥夺的权利 。 但若将选择的逻辑逐步推演 , 那么失败就应归咎于个人的错误决定 , 这根本无益于我们的精神福祉 。 如果我女儿上学不开心 , 那是因为我没有用心看那些宣传报告 , 做出错误决定 。 又或许是因为我年轻时没有上夜校 , 没能提高自己的素质 , 从而影响了我的工作和收入 , 导致如今只能送女儿去这样的学校 。 若我家后门没有修理好 , 那是因为我在选择修理工时偷懒了 , 没有做足功课 , 又或许是因为我的工作不够理想 , 请不起更好的修理工 。 若我们不善于选择 , 或是没有足够的资源做选择 , 那就只能怪我们自己 。 如此看来 , 失败便直接等同于个人的判断错误 。 这种市场理论和关于选择的意识形态对我们的影响是惊人的 。
外科整形行业告诉我们 , 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相貌 。 后现代世界灵活的身份认同也意味着我们可以选择不同的人格 , 甚至种族和性别 。 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是男是女、皮肤黑白、个子高矮、鼻子大小 。 网络聊天室允许我们在虚拟世界中扮演一个全新的角色和身份 。 我们可以假装自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 这不是出于可疑的或犯罪的目的 , 而是为了好玩 , 为了探索自我身份的新版图 。 这些 , 以及我描述的充满选择的现代世界 , 本身都并非坏事 , 从各方面看来都值得庆祝 。 但它们同时也带着些许尴尬的副作用 , 那就是再一次令忧虑升温 。 广告告诉我们 , 购买这种或那种商品后 , 我们就能选择这种或那种生活方式 , 成为想成为的人 , 拥有我们想要的容貌 。 我们能选择一种商品 , 也能选择相信与之相关的存在方式:我们可以选择购买一种新的存在方式 , 哪怕它虚无缥缈 。 更加讽刺的是 , 我发现保险广告娴熟运用的那套说辞 , 讲的正是自由市场和令人窒息的选择世界令我们越来越难得到的东西 。 保险广告告诉我们 , 买保险可以买到“安心” 。 无忧无虑的心境居然也成了商品!而且一如购买其他东西 , 若我们买不起或无意买这些保险 , 那全都是我们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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