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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竹
来日并不方长
文/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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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 ， 阳光是整块的 ， 狠狠地照着黄土高坡裸露的山体 。 黑狗躲在南墙阴凉处结结实实地伸了一个懒腰 。
土院里 ， 我独自面对着一只梗着脖子支棱着翅膀的大公鸡的不停进攻 ， 跑得太慌张 ， 把刚从鸡窝捡回来的几颗温热的鸡蛋都给摇散黄了 。
【大大|【会宁记忆】来日并不方长】大大说：“下次你别跑 ， 越跑它越追 ， 你要先护着眼睛 。 ”
在那个荒年里生活 ， 大大一直挨着穷困的耳光 。 但他买给我的新衣裳 ， 款式总和他亲生的两个女儿一样 。
进城搞副业的父亲缺席了我的整个童年 ， 这部分成长的遗憾一直由大大补充着 。
大大在他五十多岁就生病了 ， 在疾病的缠绕里 ， 任谁都犟不出去 ， 随着病痛加重 ， 他的身体开始漏风也漏雨 ， 最后裤子也得靠别人提 。
本以为大大会在昏迷中悄然离世 ， 但他走的那一刻 ， 突然拉着床边奶奶的手不放 ， 嘴里喊着：“妈……妈……”委屈得像个孩子！
众人指责奶奶 ， 说：“您老躲一下 ， 不然他扯心地走不起……”于是硬掰开娘俩的手 ， 合力抱着反抗的奶奶出了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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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走了 ， 在那个一院子月光的深夜 ， 后事简单有序地进行 。 这天因为生者和逝者预备太久 ， 日子显得大而厚重 。
二十多岁的我头一次直面生死 ， 我挤在灵柩前 ， 交出痛苦让我羞愧 ， 保持冷静也让我羞愧 。
至于我的小脚奶奶是怎么熬着往后的日子 ， 我站在她的角度也无法将心比心地形容给你们 。
——所以 ， 这个世间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
大大曾说：“这辈子能去北京看一眼毛主席 ， 就没啥遗憾了” 。 他丢给我的这个简单心愿足够我悔恨半生 ， 来日并不方长 。
大大您转世了吗？
怎么再也没有来过我的梦里？
还是因为天堂与人间的距离太远 ， 不止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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