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困住的你啊,不要忘了向上飞行( 二 )


尽管屡屡挫败 , 但“我”却始终没有放弃与他人建立连结 。 在故事结尾 , 从“假装”中回归的“我”走出了家门:
我走到街心公园 , 坐在一张长椅上 。 远处滑梯上滑下来一个小女孩 , 那么小 , 就像玩具一样 。 滑下来 , 消失在滑梯后面 , 又滑下来 , 重复着 。 我拾起一块鹅卵石 , 放在掌中心 , 当作遥控器 , 对着那小女孩 , 逐渐掌握了规律 。 我就那么和那孩子无声地玩耍着 , 乏善可陈 , 心情平静 , 仿佛终于参透了某种被遥控器定格的人生 。
在无声的画面中 , 生活就像默片般漫漫展开 。 “我”的“假装”就是一次对生活的冒险与实验 , 而作者同样用“我”的归来告诉我们:时间的波纹无法掩埋对于乏善可陈的生活的不甘 。
王梆用她锐利的笔触回应着现实 , 读她的小说 , 我们可以与身边的世界建立一种有力的连接 。
在她的故事中 , 我们可以看到无数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的真实写照 。 《谁偷了罗马尼亚人的钱包》中在英国当按摩工的四川女孩双喜 , 《奶牛》中为了推销牛奶而扮演成一只奶牛走入高档小区的“她” , 《鲨齿蟹》中在发廊里苦苦讨生活的“我”和红红 , 都是万千在外漂泊的异乡人的缩影 。
尽管窘迫不易 , 但他们的生活并不只有苦涩 。 卑微中的骄傲与坚持、灰暗日子中雀跃的时刻 , 都是属于他们的独特光亮 。 王梆把这些盛满悲欢的细节一一摊开在我们面前 , 把生活的百感交集和盘托出 。
在《奶牛》的开始:
她像往常一样 , 套上那件肥大的 , 满是卷毛的奶牛装 , 顶着两只粉红色的绒布牛耳 , 挎着一只印满订奶电话的牛奶箱 , 坐上长途巴士 , 到郊区某个新开发的别墅区推销牛奶 。
而在故事结束时:
坐上末班巴士 , 早就过了晚饭时间 。 今天她没有推销掉任何一个品种的牛奶 。 也许明天会好一些 , 她看了看手腕 , 露出微笑 。 虽然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只有四个月旧 , 它却已经是她脑海里的一张地图 , 印着一只只隐秘的、告别过去的出口 。
她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的因为一整天的推销无果而懊丧 , 而是露出微笑 ,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 , 相信也许明天会更好 。
在《伦敦邂逅故事》中 , 一位高级瑜伽教练与一位场馆清洁工在伦敦邂逅 。 他生活优渥 , 从小接触古典音乐 。 她则来自匈牙利 , 是一位单亲妈妈 , 为了养活自己的两个孩子来伦敦打工 。 他们互生情愫 , 却又无法真正彼此接近 。
在最后的分别时刻 , 她为他弹起自己仅会的一首钢琴曲——17岁时她怀孕了 , 便不能再学下去 。
当琴声终于由远及近贴近他的耳畔时 , 他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暮光色的梦 。 黑白相间的键盘渐渐不复存在 , 而她似乎变成了一只鸟 , 一只心脏中扎着针线的鸟 , 一只在墓园般的静寂里默默挣脱空气阻力的鸟 , 如此隐忍 , 他几乎得将整个身体伏在她的羽毛上 , 才能听见她的撕裂和断羽 。
她的眼中渐渐噙满了眼泪 , 当泪珠终于涌泻而出时 , 她又突然变成了一只用翅膀冲击瀑布的鸟 。 她的羽毛和羽毛裹挟的渺小肉身一次次地消失在万丈水雾之间 , 又一次次地、遍体鳞伤地 , 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决绝的美 , 俯冲到他的身前 。 有好几个瞬间 , 他似乎突然丧失了听觉的敏感性 , 在低音里听到的尽是山崩海啸……就连视觉也逐渐失灵 , 他看不到自己的衣领 , 看不到自己的鞋子 , 更看不到那一度连他自己也视为神秘的平衡点 。
当她的演奏快结束时 , 一段贝拉·巴托克式的不谐和音 , 几乎把他抛回了人生的某个起点 , 从未有过的沮丧袭击着他发凉的膝盖 。 除了他和她 , 室内的每一双眼睛都看到了这幕无奈 , 虽然它们全都属于那些偶尔来过又以死亡离场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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