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乡记忆,查云昆生活随笔:断奶( 二 )


身为人父 , 没有哪个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不甜的苹果或是辣椒 。 在亚马逊平原上 , 雕鹰把刚学会飞行的幼鹰带到树梢或悬崖峭壁上 , 残忍地把幼鹰摔下去 。 幸存的幼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艰难地爬到母鹰旁 , 母鹰毫不留情地折断幼鹰大部分骨骼后再次将其从高处推下 。 幼鹰在生存欲望的驱使下忍着剧痛不停的拍打着翅膀飞翔 , 让受伤的翅膀不断地充血 , 从而使翅膀得以在短暂的时间内痊愈 , 而痊愈后翅膀则近似凤凰涅槃 。 母鹰血淋淋的残忍训练练就了幼鹰强健有力的翅膀 , 从而使幼鹰能在广袤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
虽然我与妻没有雕鹰的残忍 , 让小雯接收几近残忍的魔鬼训练 , 但怎样给她的人生涂色?则是她脱离母腹的那刻起自己就成了小雯命定的管家 。
东野圭吾说过 , “谁都想生在好人家 , 可无法选择父母 , 发给你什么样的牌 , 你就只能尽量打好它” 。 小雯就是我与妻发给的牌 , 怎样打好它 , 就是长大后适时脱离父母的翼翅开始自行自立 , 诚如雕鹰育子那样 , 这又何尝不是她人生中的凤凰涅槃呢?
离家读书 , 是小雯人生的第二次断奶 , 与第一次断奶截然不同 。 第一次断奶我们把她从母亲的乳头边活生生扯开 , 开始了自嚼自咽 , 固然痛苦 , 但那是在孩提时代 , 尚不懂事 , 不会、也不能忆起自己第一次断奶时的苦痛 。
第二次断奶 , 则意味着长大 。 如一括号 , 左边是渐行渐远的童真 , 右边是与日俱增的成熟 。 亦如一碗静水 , 置于方 , 则方;置于圆 , 则圆 。
俗有“在家千日好 , 出门一时难”之说 。 离开父母的羽翼 , 小雯勤读苦学 , 冷暖与苦乐 , 只能自食 , 忍受 , 无关乎旁人 , 尽管父母例外 , 但毕竟远离父母 。
凉亭虽好 , 却不是久居之所 。 于小雯而言 , 离家入州府读书开启自己人生第二次断奶征程之时 , 不再是早上醒来 , 看到一抹阳光恰好落到枕边 , 不用着急起床 , 躲在被窝里听着父母在厨房里轻手轻脚地忙碌 , 尔后早餐的香味弥满整个房间;不再有第一声啼鸟打破黎明前黑暗后父母再三催促起床的叫喊声了;也没有了蜷缩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看肥皂剧时被父母催叫吃饭的嗔骂声 。
这何尝不是当年自己的翻版呢 。 儿时的农村 , 天还未亮 , 院子里就响起母亲清扫院子的“唰唰”声、父亲吸水烟筒的“咕咕”声、母鸡拍打翅膀满院奔逃的“咯咯”声 , 尔后便是自己赖床上学迟到父母的呵斥声了 。
自己在父母日复一日的呵斥声里渐长 。 二十四年前 , 我如愿拿到了到省城就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 自此开启了自己人生第二次断奶的征程 。 相较于第一次断奶 , 第二次断奶备受煎熬 , 不是自己脱离父母羽翼的短暂痛苦 , 而是父母为自己提供断奶给养所付出的异常艰辛 。
记得离家就学的那天早上 , 父母随同兄弟姐妹送我至村口国道边 。
儿行千里母担忧 。 就在客车逐渐驶离父母眼际 , 二老兀自站在国道边 , 像木雕泥塑般地站在原地 , 向着我远去的方向眺望着 , 仿佛我在二老的心肠上面系了一条绳索 , 一步一牵引 , 牵的是他们那含蓄深沉的阵阵的挂念 , 不声张 , 不炫耀 , 却像水底的花朵一样难以被人发现 , 更像陈年的老酒愈久愈香 , 永不过期 。
透过车窗回望父母 , 二老面颊有一丝丝轻微的痉挛 , 嘴角紧闭 , 眼睛满含的神情 , 犹如神奇的星光 , 充满了安慰 。 没有任何的言语 , 却又仿佛包含了万语千言 , 让我感受到二老挂念儿子的甜蜜的毒素 , 也深深体会到自己二次断奶的那种无所不包的渴望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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