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禄|一个阴惨的世界,好像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 三 )
“你叫我说什么吧?”
这真使我有点难堪 。 律师不是常常逼得犯人这样问么?可是我扯长了脸 , 反正我俩是有交情的 。 爽性直说了吧 , 这或者倒合他的脾气:
“你怎么落到这样?”
他半天没回答出 。 不是难以出口 , 他是思索呢 。 生命是没有什么条理的 , 老朋友见面不是常常相对无言么?
“从哪里说起呢?”他好像是和生命中那些小岔路商议呢 。 “你记得咱们小的时候 , 我也不短挨打?”
“记得 , 都是你那点怪脾气 。 ”
“还不都在乎脾气 , ”他微微摇着头 。 “那时候咱俩还都是小孩子 , 所以我没对你说过;说真的那时节我自己也还没觉出来是怎回事 。 后来我才明白了 , 是我这两只眼睛作怪 。 ”
“不是一双好好的眼睛吗?”我说 。
“平日是好好的一对眼;不过 , 有时候犯病 。 ”
“怎样犯病?”我开始怀疑莫非他有点精神病 。
“并不是害眼什么的那种肉体上的病 , 是种没法治的毛病 , 有时候忽然来了 , 我能看见些——我叫不出名儿来 。 ”
“幻象?”我想帮他的忙 。
“不是幻象 , 我并没看见什么绿脸红舌头的 。 是些形象 。 也还不是形象;是一股神气 。 举个例说 , 你就明白了 , 你记得咱们小时候那位老师?很好的一个人 , 是不是?可是我一犯病 , 他就非常的可恶 , 我所以跟他横着来了 。 过了一会儿 , 我的病犯过去 , 他还是他 , 我白挨一顿打 。 只是一股神气 , 可恶的神气 。 ”
我没等他说完就问:“你有时候你也看见我有那股神气吧?”
他微笑了一下:“大概是 , 我记不甚清了 。 反正咱俩吵过架 , 总有一回是因为我看你可恶 。 万幸 , 我们一入中学就不在一处了 。 不然……你知道 , 我的病越来越深 。 小的时候 , 我还没觉出这个来 , 看见那股神气只闹一阵气就完了;后来 , 我管不住自己了 , 一旦看出谁可恶来 , 就是不打架 , 也不能再和他交往 , 连一句话也不肯过 。 现在 , 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幼年的一切是甜蜜的 , 因为那时病还不深 。 过了二十 , 凡是可恶的都记在心里!我的记忆是一堆丑恶像片!”他楞起来了 。
“人人都可恶?”我问 。
“在我犯病的时节 , 没有例外 。 父母兄弟全可恶 。 要是敷衍 , 得敷衍一切 , 生命那才难堪 。 要打算不敷衍 , 得见一个打一个 , 办不到 。 慢慢的 , 我成了个无家无小没有一个朋友的人 。 干吗再交朋友呢?怎能交朋友呢?明知有朝一日便看出他可恶!”
我插了一句:“你所谓的可恶或者应当改为软弱 , 人人有个弱点 , 不见得就可恶 。 ”
“不是弱点 。 弱点足以使人生厌 , 可也能使人怜悯 。 譬如对一个爱喝醉了的人 , 我看见的不是这个 。 其实不用我这对眼也能看出点来 , 你不信这么试试 , 你也能看出一些 , 不过不如我的眼那么强就是了 。 你不用看人脸的全部 , 而单看他的眼 , 鼻子 , 或是嘴 , 你就看出点可恶来 。 特别是眼与嘴 , 有时一个人正和你讲道德说仁义 , 你能看见他的眼中有张活的春画正在动 。 那嘴 , 露着牙喷粪的时节单要笑一笑!越是上等人越可恶 。 没受过教育的好些 , 也可恶 , 可是可恶得明显一些;上等人会遮掩 。 假如我没有这么一对眼 , 生命岂不是个大骗局?还举个例说吧 , 有一回我去看戏 , 旁边来了个三十多岁的人 , 很体面 , 穿得也讲究 。 我的眼一斜 , 看出来 , 他可恶 。 我的心中冒了火 。 不干我的事 , 诚然;可是 , 为什么可恶的人单要一张体面的脸呢?这是人生的羞耻与错处 。 正在这么个当儿 , 查票了 。 这位先生没有票 , 瞪圆了眼向查票员说:“我姓王 , 没买过票 , 就是日本人查票 , 我姓王的还是不买!”我没法管束自己了 。 我并不是要惩罚他 , 是要把他的原形真面目打出来 。 我给了他一个顶有力的嘴巴 。 你猜他怎样?他嘴里嚷着 , 走了 。 要不怎说他可恶呢 。 这不是弱点 , 是故意的找打——只可惜没人常打他 。 他的原形是追着叫化子乱咬的母狗 。 幸而我那时节犯了病 , 不然 , 他在我眼中也是个体面的雄狗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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