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习惯了一个贤良妻子的角色 。 每天下班回到家里 , 她一定做好了饭 , 端上餐桌 。 她也一定洗过澡 , 吹干了头发 , 穿着清洁的衣衫 , 总有馨香 。 新烘干的毛巾叠放齐整 , 卫生间的地面干燥 , 连一根头发都没有 。 她需要计算好我回家的时间 , 提前做好饭菜 , 在饭菜不至于冷却、我也还没有到家的短暂空隙 , 迅速地洗好澡 , 吹干头发 。 她没让我看到过狼狈 , 她总把事情做得好像天生就该那样 。 或许为了方便 , 她结婚后不久就将头发剪成了短发 , 只超过耳朵一些 。 夏天的夜晚 , 我们在小区附近沿着江岸的公园骑车 , 穿着宽松T恤和短裤的她像个男孩 , 平时收敛起来的生命热量此时闪现 。 她喜爱将车蹬得飞快 , 冲在前面 , 远远回头看我 , 复又继续向前;通过减速带时 , 她灵活地站起身来避开颠簸;有时她停下等我 , 与我并行 。 路灯下的树影在她的身上移动 , 我看见她的背影、她的侧脸、她剪短的黑发、她动辄露出的精巧耳垂 , 蝉鸣吞没了无声无息的闲静光阴 , 我们似乎可以这样无穷无尽骑行下去 。
婚后的第二年 , 太太第一次怀孕 , 只是五十天后她失去了那个胚胎 。 我把装有机票和酒店确认单的信封放在她枕头下面 , 带她外出旅行 。 一年半后 , 她第二次怀孕 。 那次怀孕异常艰难 , 发现怀孕时在五月 , 胚胎的数值不甚理想 , 她每天早晨步行去社区医院注射黄体酮 。 六月时 , 她的背部突发了带状疱疹 , 孕期不能用药 , 只能自行恢复 , 病期被延长 , 神经痛并着渐生的暑热折磨着她 , 她多数时间只能趴在床上 。 夏夜 , 她解开连衣裙背后的衣扣 , 敞露那处尚在炎症发作的伤口;肩胛之上 , 她柔弱的脖颈在床边低垂 , 似已不能负担更多一点的重量 。 夏日之夜 , 有如苦竹 。 整个六月 , 病症未愈 , 对于她腹中胎儿的命运我们或多或少已有所准备 。 七十天的时候 , 那个曾经有过胎心的胚胎停止了发育 , 在B超的照片里 , 能看出如幼芽一般的手脚形态 。 太太第二次失去孩子 。 她背上留下了一个淡色瘢痕 , 偶尔的神经痛还会造访她 。
我认真和她谈过 , 也许我们未必一定要有一个孩子 。 那几年 , 我密集地安排两人的旅行 , 我带她去主题乐园 , 参与人群中的歌舞狂欢 , 守候城堡上的激光投影和盛大烟火 。 我带她去海边酒店 , 清晨和傍晚同她赤脚在湿软的沙滩走过;在下午热乎乎的海风里 , 团在沙滩椅上玩着手机游戏的我 , 偶尔看向她 , 看着她在一旁看小说的专注神情 。 在海岛的时光 , 我骑摩托车载她去路边摊吃辛辣有味的食物 , 去周末集市买手工制品 。 那些旅行照片上的她 , 笑容总是倦怠 , 不经意就呈现出圣母像一般的哀伤表情 。
我们回到家 , 希望从生活被中断的地方接续 , 重复的日夜看起来波澜不惊 。 破绽从哪里出现?也许是某次 , 我进入那间我几乎从来不去的储藏室取某个东西 。 家中所有的物件在用完之前总会补上 , 新的卷纸、新的牙膏、新的洗发水、新的电动牙刷头 , 还有新的毛巾、新的床品、新的锅具、新的餐盘 , 总是崭新 , 总是有序 。 我进入储藏室 , 看到分类整齐的备用物品 , 归置在一个个贴着标签的储藏箱 。 走到更深的搁架处 , 我看到的是一个个纸箱 , 里面堆放着大量家中从没有出现过的品牌的日用品、清洁用品、洗护用品 , 大多是小包装 , 一看即是试用装 , 数量上来说 , 支持一个小型便利店的货架足矣 。 我在那些物品的包围里深深困惑 。 过了几天再去看 , 这些箱子减少了一些 , 又增添了一些 。 仔细检视 , 种类之繁多超过我的想象:卫生棉、须后乳、牙膏、面膜、洗衣皂、柔顺剂、垃圾袋、鞋刷、沐浴球、花洒、防雾霾口罩、麦片、蜂蜜、全脂牛奶、姜茶、洗手液、代餐粉 , 甚至停车牌、HDMI连接线、USB分接器、烤箱烘焙工具套装 , 最多的依旧是各种的护肤品、洗发水、护发素和沐浴露的试用装 , 各种品牌的化妆镜、化妆包 。 揭秘过程丝毫不复杂 , 只消在夜间等太太睡着以后 , 打开电脑 , 点进她常用的购物网站 , 点开订单记录就可以看到 , 我的太太以几乎免费的价格 , 购买过老人运动鞋、男士钱夹、手机壳、豆浆粉 , 用一元买到枕头 , 九元买到夏被 。 再翻检门厅入口处的抽屉里存放的快递单 , 可以看到定期往那间被送养了小狗的小区超市邮递物件的底单 。 我的太太 , 用她VIP客户的身份申请大量试用装 , 用网站发放的各种代金券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来大量品牌用以商品推广的试用品、网站用以增加用户黏性的惠利商品 。 这些对于她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 , 被她拿来送给他人 。 那些低价订单 , 夹杂在太太为我们日常生活精心挑选的固定品牌的消耗品的订单里 。 一页页翻下去 , 好像翻不尽 , 记录的是她Price Hunter的履历 。 一个是连厨房剪刀都要精挑细选的她 , 一个是像开玩笑一般买了十套一元一套的指甲刀套装的她 。 那种套装每天只有两个时间点发放大额优惠券 , 每天只可以领一次 , 我的太太必须每天准时领到优惠券再下单 , 连续十天 , 才能完成这样的订单记录 。 储藏室里的这一箱箱东西 , 都是她这样买来的 。 我不知道她独自在家的时间 , 花费了多少在这些事情上 。 每日回家 , 开门迎接我的永远是馨香轻盈、游刃有余的太太 , 她拥有克制的美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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