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一位母亲叫张幸君 ， 四川人 。 她原本是一位教授夫人 ， 随夫来湖南大学任教 ， 只因没有生育能力 ， 最终被丈夫遗弃 ， 落住在我长沙姨妈家的大院里 。 我便是在母亲故去后的第一个暑假中拜识她的 。 不知是她怜惜我的孤苦 ， 还是出自对孩子的热爱 ， 她一开始就特别喜欢我 。 那时 ， 正值62年暂时困难时期 ， 人们的物质生活极度匮乏 ， 能把自己的食物让别人来分享可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 而她竟为我用黑市买来的高价鸡蛋烙蛋饼……从此后 ， 只要去长沙 ， 我总会到她家住几天 。 她要认我作义女 ， 我的父亲为此专程拜望了她 。 一直到下放农村 ， 我都和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 她用棉线加手套纱给我织袜子和背心 ， 用猪油给我炒油炒面 ， 再放上凭票供应的白糖 。 每次分别时 ， 她都要先带我到街上 ， 去买我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和水果糖 ， 然后陪我一起去车站 。 每一次的分别我都见她泪流满面 。 可惜我却没能与她见最后一面 。 当我从单位赶赴长沙 ， 已经是人去楼空 。 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在她的房门前磕了三个响头 。 假若她泉下有知 ， 应会欣慰我曾为她久久哀伤 。
我的第四位母亲叫刘兰芝 ， 是我招工进厂第二年结拜的 。 那时她是在厂图书室管理图书 ， 而我则因为喜欢看书、常去借书而被聘为业余图书管理员 。 频繁的接触使我们彼此产生了好感 ， 了解到她的身体不太好 ， 又没有女儿 ， 我便常去她家帮忙洗被服、补破旧 。 进厂十个月 ， 她提出认我作干女儿 ， 从此 ， 我便和她有了十二年的母女情缘 。 我们的感情一直非常好 。 好到最后的两年中 ， 每天上下班经过她的窗下时 ， 总能看见她守候在那里的笑容 。 她像亲娘那样为我完成了相女婿、嫁姑娘、做外婆的大事件 ， 我也像亲闺女那样殷勤伺候在她的病榻前 。 临终前半个月 ， 她把唯一的一枚金戒指套到我手上 ， 说是要按风俗完成认干女儿的仪式 ， 我含泪把戒指褪下给她戴回手上 ， 告诉她：我们的情意已不需要任何形式再证明 。 像对所有母亲那样 ， 我也没能赶上给她送终 ， 但我却为她最后一次洗脸梳头换衣服 。 那几分钟前还有心跳的身体依然温热绵软 ， 只是瞳孔扩散 ， 表情僵硬 ， 生命已经消失 。 我毫不畏惧地干完这一切 ， 直到事后同事们都啧啧惊叹才思忖：如果不是出于对母亲的爱 ， 再借一百个胆子给我 ， 恐怕我也不敢干这件事！
如今 ， 距离我最后一位母亲去世也已经有了三十多年了 ， 但她们每一位的音容笑貌都依然是那么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 她们给我的爱永远都令我感激涕零 。 她们给予我的实在是太多 ， 而我却付出得太少 ， “子欲养而亲不待” ， 这已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缺憾 ， 因此我只能在心中去感思和怀念 ， 我也只能用这点文字来记述她们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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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凯萍 ， 某大型国企退休员工 ， 勤于笔耕 ， 创作的散文、随笔 ， 经常在国内知名杂志报纸上发表 。
【王凯萍|【洞庭作家】王凯萍/我的四位母亲】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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