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傅真
那是2014年夏天的一个午后 , 我从曼谷一间冷气充足的诊所里出来 , 走进暴虐的热带阳光 。 我仍记得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 就好像有人在狠狠摇晃着我 。
现在该去哪里?做什么?我仿佛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 , 却又不知何去何从 , 只知道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到空荡荡的短租公寓 。
于是我沿着那条街道走下去 , 恍恍惚惚 , 漫无目的 , 直到发现自己站在暹罗广场上空连通着轻轨站和购物中心的人行天桥上 , 正汗流浃背地呆望着这片混凝土森林 。 摩天大树 , 广告牌花朵 , 马路的交织轨迹 , 人类的兽群 。
汽车喇叭、发动机的咆哮和软绵绵的泰语如三重奏般包围着我 , 身旁有个女人正坐在地上将万寿菊串成花环 , 不远处的摊位上整齐地排列着不知什么材料做的假老鼠和假蜥蜴 , 一群穿校服的本地中学生正在自拍 , 不同肤色的游客拎着购物袋笑语盈盈地走过 。
所有人都似乎正专注某事或前往某地 , 只有我一个人既无过去也无将来 , 像来自二维空间的生物 , 像一滴油混进水里 。
中国仿佛已是遥远的记忆 , 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人生究竟正在何处发生 。 那一刻我感觉灵魂飘浮了起来 , 悬在半空俯视着自己的肉身:一个独自异国求医、等待某个奇迹的女人 。 也许正是从那一刻起 , 我已经进入了自己注定将要开始动笔的这本小说 。
否认故事的灵感源于亲身经历对我而言并无意义 。 早在曼谷时我就已决定 , 若有一天能够平静地面对曾经的伤痛时 , 要亲手将那把刀从自己的胸口拔出来 。 不只是用叙述来疗伤 , 我也想让私人的痛苦变成可见的痛苦 , 这似乎是一个创作者的本能和义务——只是那时尚不确定是以虚构还是非虚构的形式 。
简单来说 , 在曼谷天桥那一幕发生之前的近两年时间里 , 我经历过三次怀孕胎停 , 做了四次清宫手术 。 其中第二次怀孕是葡萄胎——一种肿瘤性疾病 , 有较高的恶变几率——所以不但要两次清宫 , 术后还要定期监测血hcG水平以确保没有转成恶性肿瘤 。
也就是说 , 我一直在乘坐一辆看不到尽头的过山车 , 每一次焦灼的期待永远随之以急剧的下坠 。 曾经坚固的世界已分崩离析 , 那种心灵上的痛苦远超生理的痛苦 , 你会发现自己活在永恒的恐惧之中——恐惧胎停 , 恐惧怀孕 , 恐惧B超 , 恐惧化疗 , 恐惧生理的缺陷 , 恐惧他人的眼光 , 恐惧自身的偏执 , 恐惧家人的关心 , 恐惧仿佛永远不会回归平静的未来 , 恐惧这如影随形无穷无尽的恐惧……
那时我们已经回国定居 ,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 , 再加上当时社会还普遍存在着“催婚催育”的风气 , 我常常从读者那里收到这方面的关心 。 每次铭基在微博上发照片 , 都会有人格外关注我的肚子 , 而衣服和角度的错视往往会引来那种“火眼金睛”的评论:哈哈 , 老傅有了 。 绝对是怀上了 。 恭喜啊 。 也该要孩子了……我知道这些话语多是出于善意 , 但它们也无可避免地令我既逆反又伤心 。 Why don’t you just shut up , 我对着屏幕默默地说 , 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
尽管孕期胎停的现象如今越来越普遍 , 但连续三次胎停似乎总该有个原因 。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 做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检查 , 无论是我还是铭基身上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 但没有病因就无从治疗 , 医生爱莫能助 , 只得提议我们继续尝试下去 。
“大概就是运气不好 , ”那位医生耸耸肩说 , “多扔几次骰子 , 总有一次会中的 。 ”
我至今仍记得那种直冲脑门的愤怒和绝望 , 仿佛一次身体内部的宇宙大爆炸 。 告诉我究竟还要再来几次!我想对他大吼 , 这样的折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且不说我的子宫内膜能否承受一次又一次的人流手术 , 距离生育年龄上限还剩多少时间 , 我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将要怎样生活下去——头顶着一把生育之剑 , 活在期望与痛苦的无限循环里 , 所有其他的事情都不再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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