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 我家青蛙从来不偷的 ， 我家青蛙喜欢的东西还用偷吗？”青蛙爸爸站起身 ， 愤怒的目光冷飕飕地朝我砸来 。
我就赶紧跑了 ， 我怕他捡石头砸我呢 ， 我边跑边喊 ， 青蛙是小偷 ， 小偷 ， 小偷 。
我跑到李老师的房门口时 ， 看见那里边闪映出一张脸 ， 那张脸灿烂得如若盛开的桃花 。
“小石头 ， 你跑啥？”她咯咯地笑着 ， 胸前的绿丝巾也哗哗地笑得不受控制的样子 。
“你为啥在这里？”我闻着眼前飘荡的一缕一缕的香味说 。
“我为啥不能在这里?”彩霞摸着大辫子说 ， “李老师给我教吹口琴呢 。 ”
“你在这里不好 ， 他们都说李老师呢 。 “我靠着墙 ， 喘吁吁地 。
“他们说啥？”她的头从门后边往出伸了伸 ， 我看不见她的身子 ， 觉得她的脑袋似乎是从门上长出来的 。
“他们说你和李老师一天到黑关在房子里 。 ”我把从青蛙嘴里听到的话说出来了 。
“他们还说啥了？”她的身子从门后飘出来 ， 她脖子上系着的丝巾哗啦啦地飞舞 。
“他们说你怀得很 。 ”我的记性好得很呢 ， 我连他们话语里的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
“你说我坏吗？”她走到我身边 ， 手像一朵云停留在我的脑袋上 。
“坏是啥意思嘛？”我问李老师 。
“坏就是坏 。 ”李老师不知啥时候手指上已经夹了一根冒着青烟的烟支 。
哦 ，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 我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味 ， 往她跟前走了几步 。
“你就是坏 。 ”我深深地吸着她身上朝我袭来的香气说 。
“你敢说我坏 ， ”她嘻嘻笑着揪着我的耳朵 ， “柳庄人都变坏了 ， 连你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傻瓜也变坏了 。 ”
我耳朵虽被撕扯得生疼 ， 但觉得舒服 ， 我的身子就往她身上靠着 。
“看你头上的虱虮子 ， ”她扒拉着我乱草般的头发说 ， “我给你洗洗 ， 头上这么多虱虮子 ， 你不咬啊 。 ”
我不好意思地缩回头：“我爸说账多了不愁 ， 虱多了不咬 。 ”
“抽空过来我给你洗头啊 。 ”跑出了老远 ， 我仍听到彩霞的声音在身后跟着我跑了好久 。
彩霞两条大辫子从脑后垂下来 ， 像是两个随风招展的大谷穗 。 李老师上课最爱提问了 。 虽然每次我们都齐刷刷地举手 ， 可李老师经常把回答问题的机会给了彩霞 。 但彩霞并不领情 ， 她不喜欢回答问题 ， 尤其不喜欢李老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回答问题 。 她摇摇摆摆地站起来 ， 两只手捻着已经垂到胸前的大辫子 ， 似乎从那两个悬挂的大辫子里能捻出啥子答案来 。 我急得不得了 ， 答案在我的口腔里砰砰地跳 ， 它们似乎急于想跳出来 ， 想跳到众人热切期盼的讲台前 。 彩霞搓弄着辫子 ， 她的目光碰到了李老师的目光 ， 也许是李老师的目光抓住了彩霞的目光 ， 彩霞惶惶地垂下头 。 我都急得不得了了 ， 我抢着说出了答案 。 彩霞似乎没听明白 ， 她回过头 ， 盯着我说 ， 你再讲一遍 ， 我没有听清 。 我看着彩霞的大眼睛 ， 看着彩霞两个不停摇晃的长辫子 ， 她胸里如藏了两只跳跃的小兔 ， 它们似乎要急于跳出来呢 。 我看得呆了 ， 彩霞身上好闻的香气扑过来 ， 它们呼喊着 ， 像毛茸茸的小手从四面八方抓住了我 。
“你们看查小冰 ， ”我的同桌青蛙突然嚷起来 ， “你们看 ， 他的口水流了一桌子 。 ”
彩霞收回看我的目光 ， 她的袖子朝桌面拂去 ， 那一滩子口水突地不见了 。
“我不会答 。 ”她响亮地说着 ， 便不等李老师让她坐下 ， 便坐下了 。
李老师仍是笑眯眯地走过来 ， 他手里举着一根细长的教棍 。 先前的教棍都是青蛙弄的 ， 但青蛙弄的棍子跟他的人一样 ， 既不好看 ， 又粗糙 ， 握在手里极不舒服 。 我便暗暗做了一根 。 我爸是我们柳庄出了名的木匠师傅 ， 我做的教棍自然比青蛙的强多了 。 那堂课李老师用我制作的教棍击打了十个人的脑袋 ， 鞭了八个人手掌 。 那些人其实都应该打 ， 睡觉的睡觉 ， 看小人书的看小人书 ， 做梦的做梦 。 这能怪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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