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我走到门口 ， 青蛙一脚将我踢到 ， 其他人纷纷从我腿上踏过去 ， 我听到骨头咯噔咯噔的声响 。 我爬起来 ， 便站不稳了 ， 走路一瘸一瘸的 ， 勉强去厕所撒了尿 ， 竟尿了一裤子 。 我回来的时候 ， 李老师已开始上课了 ， 他让我在门口站着 ， 我站不稳 ， 身子歪歪扭扭地 ， 像一根失去了依靠的藤蔓 。
“查小冰没站好 ， 身子靠墙了 。 ”青蛙站起来检举 。 李老师的教棍便在我的头上敲了三下 ， 我的身子晃了晃 ， 便又靠在了门框上 。 一群蚂蚁正沿门框往墙顶爬呢 ， 我听到它们喊着说 ， 让开 ， 让开 。 但我已没法让它们了 。 青蛙嚷着说：“他又靠着门框了 ， 他故意和老师作对 。 ”李老师的教棍朝我的头点来 ， 我扑进教室 ， 两只腿留在门外的阳光里 。
“这一脚太狠了 ， 踢得娃骨折了 。 ”我爸爸将我背到查医生的诊所里 ， 查医生看着我肿得老粗的腿说 。
查医生给我的腿套上一副木夹板说：“好好在床上躺着 ， 不要乱动 ， 搞不好 ， 腿就瘸了 。 ”
我爸爸给查医生发了一支烟 ， 两人的头凑在一起对着火 ， 两张嘴深深吸了一口复吐出一口 ， 一缕缕烟雾像一群影子摇摇摆摆的 。 我爸爸说 ， 青蛙这娃太狠了 ， 比他爸还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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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医生不看我爸扭曲的脸 ， 目光走到窗外的绿树上 ， 那里一群麻雀吵吵闹闹的 ， “这个李老师也不管管 ， 娃就是在他课堂上踢坏的 ， 他是有责任的 。 ”
我爸爸将烟头砸在地上 ， 用脚踩了 ， 在地上搓揉一阵 ， 烟头成了碎沫 ， 最后变成一团看不清的玩意 。 他又用力地唾了一口唾沫说 ， 怪这个不省事 ， 给李老师弄啥子教棍 ， 这下好么 ， 自己拉下的屎自己吃 。
我的泪水毫不讲理地流出来 ， 在爸爸将我驼上他的脊背时 ， 我听见他又吐了一口 ， 似乎他把李老师和青蛙一伙子都变成了肮脏的唾沫 。
“不怪李老师 。 ”我伏在爸爸有些弯曲的脊背上说 。
道路在河边扭来扭去的 ， 像一条艰难爬行的长虫 。 “不怪李老师 。 ”我抓着爸爸汗津津的肩膀说 。
“你就是个傻瓜 ， 十足的傻瓜 。 ”爸爸喘着气 ， 兜着我屁股的手指掐疼了我屁股上本来就不多的肉 。
我在床上躺着那几天 ， 李老师和彩霞来看我 。 李老师给我拿了几本童话书说 ， 青蛙这家伙太狠了 ， 把你踢骨折了 。
我哗哗地翻着书说：“原来一直是青蛙给你做教棍 ， 后来你喜欢我做的教棍 ， 怪我呢 ， 不怪他 。 ”
李老师的眉头皱了皱 ， 我看到他的下巴长出了茂盛的胡子 。
彩霞瞪了我一眼说：“你真的是傻呀 ， 看你头脏的 ， 哪天你好了 ， 我给你洗洗头 ， 看你头上的虱虮子多得像蚂蚁下的蛋 ， 白花花的 。 ”
我看着彩霞胸前的大辫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家没有洗发水 ， 我们洗头用的都是洗衣粉 。 你的大辫子真好看 ， 像是两个大谷穗 。 ”
彩霞抚弄着自己的谷穗说：“你真傻 ， 你为啥每次都替我出头？”
我看着彩霞胸前的两个大谷穗说：“我没有出头 。 我就是看不惯青蛙嚣张的样子 。 我也看不惯李老师对谁都是老好人的样子 。 ”
李老师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笑 ， 他问 ， 你为啥看不惯我？
青蛙那么坏的人 ， 你还护着他 ， 他偷了你的埙 ， 我给你说了 ， 你说是你送给他的 ， 你还给了他好多故事书 ， 他看彩霞的目光就像要吃掉她一样 ， 彩霞又不是肉 ， 她又吃不成 。 他在纸上画彩霞一件衣裳都不穿 ， 这样的人你还护着他 。 我索性靠着墙坐起来 ， 把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全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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