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们去乡下林场玩 ， 是假期的高光时刻 ， 这里有「热带雨林」（小树林） ， 有可以打水漂的鱼塘 ， 可以追赶的鸡鸭鹅 ， 可以抚摸的小羊羔 ， 可以颠簸一路的三轮电动车 ， 还可以去县城买冰激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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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做母亲的第十年】在这10年里 ， 经常有未婚的女朋友好奇地问我 ， 有孩子是什么感受 ， 我的答案大纲一直没有变过：我后悔生孩子 ， 但不后悔生他们俩 。
后悔的部分大约是个人空间的挤压 ， 母职的上层凌驾 ， 没有尽头的责任 。 我一个人在北京居住的这半年 ， 有时还会暗自欢呼我的自由 。
这些都是从女性自身和社会结构性出发的 ， 如今可能还要加上环境因素 ， 后悔把他们带到了这个不太乐观的世界 。
不后悔的地方很复杂 ， 刨除那些肉眼可见的亲密体验 ， 它并不完全是快乐的正面的 ， 甚至有时候和后悔的原因相重合 。 比如当你做了十年母亲 ， 再去回忆半夜蓬头垢面坐在马桶上哄睡喂奶的时刻 ， 居然会有一丝怀念 。
你不愿再经历 ， 但你怀念 。
你会看着眼前已经会驳嘴的半大孩子 ， 恍惚间自问：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因为你不愿再经历的是孤独的痛苦的时刻 ， 而怀念的 ， 是眼前这个具体的人的起源 。
你正是通过吃很多的苦头 ， 才得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 和彼此重叠的生命时间 ， 这是无法从生孩子这个动作、「繁衍」这个学术用语中剥离的真实存在 ， 更不能用「后悔」这样单薄的词语来概括 。
造物主精妙 ， 当你的激素退却时 ， 你的孩子已经从一个侵入者幻化变成了空气、食物、睡眠 ， 你绝不会说 ， 我后悔呼吸空气 。
孩子是一种可观的持续的得到 ， 他们也和物质的所有物有所不同 ， 他们的生命周期在你的生命周期里不会凋谢 ， 所以他们能给你永恒与稳定的错觉 。
但我讲这些又难免词不达意 ， 因为这些体悟都是在时间长河支离破碎的细节里黏合提取出来的 ， 但在任何旁观者看来 ， 就只有支离破碎本身的模样 ， 令人望而却步 。
那就讲讲例子吧 。
那天我们做完全民核酸出来 ， 刮起大风 ， 他俩满地乱跑 ， 我只觉得人生艰难 。 妹妹突然指着地面说 ， 妈咪你看 ， 粉红色的树叶 ， 好美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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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抬头 ， 看到满地的香樟树落叶被风漩起来 ， 像温柔的红鳞波纹闪动 ， 他俩争先恐后叫着「妈咪」 ， 来表达他们的惊奇和喜悦 。
我想起张爱玲写胡兰成「他一人坐在沙发上 ， 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 ， 外面风雨淋琅 ， 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 」
大概就是我彼时看他们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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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好奇地查了查 ， 原来香樟树四季常绿 ， 别的树秋天落叶 ， 它偏偏在春天 ， 别的落叶是黄色的 ， 它却是红色的 。
我知道了这个小知识后开心了许久 ， 觉得还是有犄角旮旯的趣意 ， 可以作为鸵鸟的沙袋 。
也就在他们的高光时刻里 ， 我才能感知自然的秩序和世界的如常 。 没有他们 ， 这个世界会更苦 。
做母亲的第十年 ， 后悔生孩子 ， 但我庆幸我有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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