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人自个儿出来就行了,还让孩子一块吃苦?”得知母子俩的情况后,对方沉默了,带他们来到一家小旅社,为他们付了房费 。次日一早,周安会和儿子离开时,旅社老板叫住他们,把3元住宿费退给他们,再拿了5块钱 。“那老板姓高 。”周安会记得很清楚 。
还有一次,母子俩从垫江去长寿,沿途行乞 。到两地交界处,一骑摩托的男子将他们载到长寿县城,分文未收 。周安会说,他们是她8年行乞中,对她最好的 。
“我一星期拢共讨了100块钱,却被那个挨千刀的摸走了!”她在雨中放声大哭,只求一死 。但欠账没还完,她不能死 。
饿了,就喝自来水;黑了,就住桥洞或屋檐;冷了,母子俩就相拥取暖 。因为到处走,以前3个月才换一次的护膝,现每月要磨破一双 。膝盖上的老茧磨掉了,常常血肉模糊……8年的辛酸,周安会一想起就哭,但眼泪却无法从粘住的眼睛流出来,只能往肚里咽 。
一次,周安会带着儿子到垫江县澄溪镇乞讨,天黑了还没找到地方住 。周安会坐在路边,将沾满血的护膝取下,让膝盖休息一会儿,再绑上 。
起风了,眼看要下雨,周安会挣扎着拉上儿子就走,找到一处桥洞,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他们被雷声惊醒 。下大雨了,桥洞地势低,流下来的雨水将他们全身浸湿 。
二人挪到高一点的地方躺下,周安会习惯性摸了摸腰间,突然大哭起来——那个捡来的方便面口袋不在了 。当儿子告诉她,捆住口袋的绳子是被齐刷刷割断的时,她明白,是被人偷了 。
“口袋里有100多块钱,是我们一星期才讨来的,那个挨千刀的 。”周安会说起那个贼,仍咬牙切齿 。
对她来说,这钱是多大一笔数目啊 。雨中,周安会脑子里尽是丈夫临终时的模样 。周安会拼命将头往大桥的石壁上撞,哭着说不想活了 。儿子在一旁吓呆了:“妈,你死了,爸爸欠国家的钱,哪个来还?”听了这话,周安会突然呆住了——钱没还完,她不能死!
“说起都脏人 。”周安会说,讨饭要将“脸”放到衣兜里 。“饭馆老板见了我们,像撵野狗一样撵我们,客车根本不让我上,常有人骂我是骗子,更有人朝我们吐口水……”
“啥子?还欠1000元……”当她正为还完钱而轻松时,突然得知丈夫生前还欠着一笔贷款 。她一下子懵了 。
2001年7月11日,周安会带着一年来辛苦讨来的500元钱,来到垫江县高峰镇农村信用合作社,将丈夫生前贷的1000元钱还了一半 。信用社经办人陈明贤在还款凭证上写下这么一句话:“此款因本人死亡,妻子瘫痪失明,两小孩到处流浪 。妻子化缘偿还,故未收利息 。”
2003年,新学期又要开始了,周安会握着一个暑假在外讨来的400多元钱,乐滋滋地想,除去儿子的学费,再凑点又可以还完了 。这时,儿子走过来:“妈,给我留点嘛 。学费涨了,老师还要求学生在校吃午饭,每月要缴伙食费 。”
“幺儿,你中午不吃行不行?晚上回来多吃点!”
“可同学们中午都要吃……”儿子宋文俊小声说 。无奈,周安会将400元全部留给儿子作了学费、书本费和伙食费 。
2005年暑假,在给母亲留下一个暑假讨来的300多元钱后,刚读完初一的儿子突然失踪了 。“他托人带话说去广东打工了,他受不了乞讨的生活……至今没回来,也没寄回一分钱 。他没啥文化,在外活得也难 。”儿女都没了音讯,周安会沉浸在对儿女深深的愧疚和思念中 。
儿子走后,周安会的收入大打折扣,出门的时候也少了 。“我看不到路,要饭都要不成 。”她只能不时摸索着到高峰场镇走走,看能不能讨到稀饭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