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瑶|程雪瑶|散落的日子

前记——
很后悔小时候乱放东西的习惯 , 以至于现在找到的本子都用得半半截截 , 一看就是没用多久就找不到换了新本的缘故 。 尤其是日记 , 几页几页地放在不同的房间里 。
如今 , 眼见着再也找不全 , 于是干脆抽空把余下的汇总起来 。 然而 , 直到我一页页真正认真看完 , 才发现这些零散页子里记的芝麻大的小事 , 其实是一个相信童话的孩子写给自己的童话 。我不禁愈发为丢失的其他页子难过了 。

姥爷门前有一条被树钟爱的路 。 两边的树冠交织在一起 , 像一把绿色的大伞撑起整片天空 。树是不爱出声的站岗兵 , 除非风来 。 他们一年四季都给人一种庄重、严肃、不可轻易触碰的感觉 。
我一直觉得他们在守卫着什么 。 守卫什么呢?大概是站在路侧的那个神秘绿色筒箱 。 我甚至还为此找到了证据——阳光照到绿伞下的大家伙时 , 就会变成亮晶晶的星星 。 有时星星被筒箱指挥着落在我身上 , 我也会变得亮晶晶的 。
一个收藏星星的筒箱是万般重要的 。 没有星星 , 月亮和夜空是要哭的 。 这么想着 , 路边的树就变得愈发高大神圣起来 , 因为他们是守护星星的英雄 。
可是 , 英雄也有离开的时候 。 到那时 , 会有一辆很大很大的卡车带他们离开 。 然后不久又会有卡车送新的树补上来 。
两边的树 , 或许都是这么来的 。
很多很多年以前 , 这里的老树也是新树 。 他们也像后来的树一样 , 目送着守了星星一辈子的英雄离开 , 然后继续延续他们的使命和荣耀 。他们守啊守啊 , 像老树一样守了一辈子 , 把自己变成了老树 。
他们的家和老树、新树一样 ,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 他们为了夜空、月亮 , 和地上许多想看星星的人背井离乡 , 守在这里 。
老师说 , 世上有太多的游子 , 说起故乡 , 总会泪光盈盈 。
树也是游子 , 也会想家 。
我想为我的英雄做点什么 。
院里有个叫锦的女孩 , 我俩玩的最好 。 她听我说起树的事 , 于是偷偷和我讲:“你知道吗 , 那个装星星的大家伙其实是有名字的 , 叫‘邮筒’!”
“‘邮筒’?”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也不由得压下音调 。
“就是一个可以寄信给家里人的东西 , 写好的信可以从上面长方形的洞投进去!”锦说完 , 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
的确 , 这很值得骄傲!一个天大的秘密!有关星星和他的守卫者!
我听着 , 既兴奋又激动——我可以为树做点什么了——比如帮他们寄一封信回家 。
第二天下午 , 我在那路上收集了几片长得最好看的叶子 , 带着去了邮筒 。 我轻轻抚摸着叶子 , 感受叶脉凸显在上面 , 密密麻麻的 , 就像写满了入木三分的字 。
我近乎虔诚地把叶子从锦说的长方形洞里投进去 。
然后我退后一步 , 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这个叫“邮筒”的东西 , 想知道信是怎么被寄出去的 。
一阵风在我身边出现了 , 静静地流动 。
我知道了 , 邮筒下面有一个神奇的出口 , 信投进去后会被一阵风吹向要寄的地方 。
要是我能变成一封信 , 或是长方形洞口能开得很大很大 , 足以让我钻进去 。 那我就能知道树的家在哪里了 。 我可以去看望他们的家人 , 代锦表达我们对树的敬意 。
虽然只是想象 , 但是刚才我不是把信寄出去了吗?这就足够了吧 。 我相信风会送达 。
我离开的时候 , 地上一直蔓延到路尽头的落叶 , 摇摆着 , 起伏着 , 涌动着 , 大大小小的绿色漩涡 , 迷人地旋转在天空下……
这大概是一场辉煌的赞歌 。 献给风和我 。我踏着黄昏行走在叶子铺成的小路上 , 哼着如今我再也叫不出名字的小调 。 快乐 , 悠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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