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尼·德普|德普案中的厌女狂欢,与美国保守主义对女性主义运动的反扑( 二 )


恶作剧不但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 , 它本身就是一种嘲笑、羞辱、霸凌 , 它像病毒一样易传播 。 实际上 , 对艾梅柏的荡妇惩罚在审判中就已经开始了 。 YouTube的直播向社交媒体提供了充分的创作素材 , 人们一帧一帧地审视艾梅柏的一举一动 , 过度解读她的表情 , 断章取义地曲解她的话 , 更把她的媒体形象拆得七零八碎 , 尤其是在她情绪激动时——那是被害者的脆弱时刻 。 斯坦福大学的法学教授Michele Dauber表示 , 对于家庭暴力和性暴力的案件而言 , 允许对这一次审判进行电视转播是最糟糕的决定 , 它的后果会远远超出判决本身 。 不同寻常的是 , 弗吉尼亚州是一个保守州 , 直播法庭在这里非常少见 。 本案的首席法官却“周到地”因考虑到媒体的诉求而安排了直播 。 艾梅柏的律师一直希望避免直播 , 而德普的律师却对这样不寻常的“透明性”表示欢迎 。 一位专门受理性犯罪受害者的律师表示 , 直播只会放大幸存者所经历的不幸 , 而不会让“真相更真” 。 这样的审视本身就是一种威胁、惩罚 , 制造一种恐吓的气氛 , 逼退那些想要诉说经历、寻求正义的受害者——站出来意味着你将要在聚光灯和放大镜下接受审判 。
架设在法庭里的直播摄像机、相互撕咬的狗血剧情和两位本来就是明星演员的主人公——这一切都让德普艾梅柏互诉案更像是一部“情景喜剧” 。直播是让已经吊足胃口的观众评头论足 , 社交媒体则展现立场和道德优越感 , 进行罪与罚的预判 。 那些迷因图和模仿艾梅柏说话的梗肆无忌惮地把恶作剧的笑话都建立在对艾梅柏的羞辱之上 , 刺激着原本就不了解案件真相和细节的观众 。 在这里 , 问题的提出在于抖出笑料和反转的包袱 , 而不是叩问真相 。 这场审判 , 获胜的人并不是实际上经历了家暴遭遇不幸的人 , 而是获得了更多同情的人——并没有和社交媒体隔离的陪审团的同情和支持决定了这一场审判的命运 。
在“她说”和“他说”的对峙中 , 艾梅柏说出了自己被殴打被威胁的可怕事实 , 但对于公众而言 , 这已经是长达数年的陈词滥调 。 艾梅柏当然不完美 , 她有时候显得不合时宜 , 造作或者虚伪 , 而德普的缺陷却被人们认为是 “有人性的” 。 艾梅柏被家暴之后掩盖淤青的视频被剪辑成戏谑她的“化妆教程” , 她与马斯克(Elon Mask)的花边新闻被故意模糊了时间 , 她诈捐的虚假消息成为她的人格污点 。 德普对艾梅柏扔酒瓶割断其手指和她在床上拉屎的指责 , 因戏剧性更胜一筹 , 至少获得了更多的注意力 , 更少人关心真实性和可信度 。 从结果上来看 , 尽管二者都指责对方家暴 , 但舆论对待艾梅柏和德普之间相互对峙的说法显然存在双重标准 。 德普的酗酒、吸毒等问题没有削减他的可信度 , 但艾梅柏却一直遭遇“鳄鱼的眼泪”、“戏精”、“捞女”、“Metoo淘金者”的批评 。
实际上 , 法律并不是调节所有社会关系的唯一手段 , 受限于司法实务的现实条件 , 判决结果的输赢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 , 例如天然带有某种倾向的法官、水平参差不一的陪审团或无暇应对各种拉锯或准备不足的律师团队 , 以及 , 社交媒体的影响和舆论的侵蚀 。 《纽约时报》指出 , 本案件并不是刑事诉讼 , 而是一个民事诉讼;它甚至不完全关于家暴和性侵 , 而是关于“对方给自己造成的多少名誉损害”:这就意味着此案的审理更多是基于同理心 , 而非家暴的事实 。
没有比艾梅柏所经历的一切更能典型地代表家暴受害人可能面临的荡妇羞辱了 。 没有比这些更厌女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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