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读书】万章篇上:《孟子》讲读之十四(2022.9.21)( 四 )


万章问道:“象天天把谋杀舜作为头等大事 , 等舜做了天子 , 却仅仅流放他 , 这是为什么呢?”孟子答道:“其实是封他为诸侯 , 也有人说是流放 。 ”万章说:“舜流放共工到幽州 , 发配兜到崇山 , 在三危杀了三苗之君 , 在羽山诛杀了鲧 , 这四人被治罪 , 便天下归服 , 这是惩处了不仁之人的缘故 。 象最不仁 , 却封给他有庳之国 。 有庳国的百姓又有什么罪过呢?仁人难道应该这样做吗——对别人 , 就加以惩处;对弟弟 , 就封以国土?”孟子说:“仁人对于弟弟 , 不忍气吞声 , 也不耿耿于怀 , 只是亲近他喜爱他罢了 。 亲近他 , 便想让他贵;喜爱他 , 便想让他富 。 把有庳国封给他 , 就是让他又富又贵 。 本人做了天子 , 弟弟却是个老百姓 , 可以说是亲近他喜爱他吗?”万章说:“我请问 , 为什么有人说是流放呢?”孟子说:“象不能在他的国土上为所欲为 , 天子派遣了官吏来治理国家 , 缴纳贡税 , 所以有人说是流放 。 能让象对那些百姓施暴吗?〔当然不能 。 〕即便这样 , 舜还是想常常看到象 , 象也不断地来和舜相见 。 〔古书上说:〕‘不必等到朝贡的时候 , 平常也以政治需要为由而来接待 。 ’就是说的这事 。 ”
咸丘蒙问曰:“语云:‘盛德之士 , 君不得而臣 , 父不得而子 。 ’舜南面而立 , 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 , 瞽瞍亦北面而朝之 。 舜见瞽瞍 , 其容有蹙 。 孔子曰:‘于斯时也 , 天下殆哉 , 岌岌乎!’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 , 齐东野人之语也 。 尧老而舜摄也 。 《尧典》曰:‘二十有八载 , 放勋乃徂落 , 百姓如丧考妣 , 三年 , 四海遏密八音 。 ’孔子曰:‘天无二日 , 民无二王 。 ’舜既为天子矣 , 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 , 是二天子矣 。 ”
咸丘蒙问道:“俗话说:‘道德最高的人 , 君主不能够把他当臣子 , 父亲不能够把他当儿子 。 ’舜面朝南方站在天子位置 , 帝尧率领诸侯面向北方去朝拜他 , 舜的父亲瞽瞍也面向北方去朝拜他 。 舜看见了瞽瞍 , 容貌局促不安 。 孔子说:‘在这个时候 , 天下真岌岌可危呀!’不晓得这话可不可信?”孟子答道:“不 。 这不是君子的话 , 而是齐东野人的话 。 不过是尧老了时 , 让舜摄政罢了 。 《尧典》上说过:‘过了二十八年 , 放勋才逝世 。 群臣好像死了父母一样 , 服丧三年 , 天下一切音乐都停止 。 ’孔子说过:‘天上没有两个太阳 , 百姓没有两个天子 。 ’假若舜已在尧死前做了天子 , 又率领天下诸侯为尧服丧三年 , 这便是两个天子并列了 。 ”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 , 则吾既得闻命矣 。 《诗》云:‘普天之下 , 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 莫非王臣 。 ’而舜既为天子矣 , 敢问瞽瞍之非臣 , 如何?”曰:“是诗也 , 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 。 曰:‘此莫非王事 , 我独贤劳也 。 ’故说诗者 , 不以文害辞 , 不以辞害志 。 以意逆志 , 是为得之 。 如以辞而已矣 , 《云汉》之诗曰 , ‘周余黎民 , 靡有孑遗’ 。 信斯言也 , 是周无遗民也 。 孝子之至 , 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 , 莫大乎以天下养 。 为天子父 , 尊之至也;以天下养 , 养之至也 。 《诗》曰:‘永言孝思 , 孝思维则 。 ’此之谓也 。 《书》曰:‘祗载见瞽瞍 , 夔夔齐栗 , 瞽瞍亦允若 。 ’是为父不得而子也?”
咸丘蒙说:“舜不以尧为臣 , 这事我已经受教了 。 《诗经》说过:‘普天之下 , 无不是天子的土地;四境之内 , 无不是天子的臣民 。 ’舜既做了天子 , 请问瞽瞍却不是臣民 , 这是为什么呢?”孟子说:“《北山》这首诗 , 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 而是说作者勤劳国事以致不能够奉养父母 。 他说:‘这些事没一件不是天子之事啊 , 为什么就我一人这么辛劳呢?’所以解说诗的人 , 不要拘于字面而误解词句 , 也不要拘于词句而误解原意 。 用自己切身的体会去推测作者的本意 , 这就对了 。 假如拘于词句 , 那《云汉》诗说过 , ‘周朝剩余的百姓 , 没有一个存留’ 。 相信了这一句话 , 便是周朝没有留下一个人了 。 孝子行为的极致 , 没有什么超过尊敬双亲的;尊敬双亲的极致 , 没有什么超过以天下来奉养父母的 。 瞽瞍做了天子的父亲 , 可说是尊贵到极致了;舜以天下来奉养他 , 可说是奉养的极致了 。 《诗经》又说:‘永远地讲究孝道 , 孝道便是准则 。 ’也正是这个意思 。 《书经》又说:‘舜小心恭敬来见瞽瞍 , 战战兢兢的样子 , 瞽瞍于是也真的恭顺了 。 ’这难道是‘父亲不能够把他当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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