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精神病院里来了个大提琴家,半个医院的女人都被他迷住了( 六 )


她摇头 , 似乎想甩开这些念头:“我跟疯了一样 。” 听到这句 , 我眼里 , 她的脸和李医生对着康复科主任崩溃的脸重合了 。
偶然的机会 , 我终于见到了一次贺秉的抑郁状态 。我当时是去访谈他房间另一位病人的 , 刚进去 , 就走不动路了 , 我的目光定在了
贺秉身上 , 我无法形容那种痛苦具象化后的模样 。他脆弱极了 , 好像空气里只要再多一口呼吸 , 就能把他压垮 。我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护士们、实习生同事和李医生着魔般感同身受 , 我领会了 , 这样一个在躁狂状态时张扬到极致的魅力者所展现出的脆弱 , 能把人逼疯 。
我想起了护士们的话:“你恨不得替他去痛啊 …… 太可怕了 。” 没错 , 我面前有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 而我手上恰好有毛巾 ,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我上前替它擦干?他的哭声听着很像大提琴 , 让我想起了实习生同事贴近手腕的指甲 。抑郁者把深渊展现给人们看 , 他们不得不看那些原始的黑暗 , 于是他们背过身去 , 假装看不到 。而抑郁的演奏家 , 把深渊演奏给人们听 , 他们终于从大提琴悲怆的声音里听到了原始的黑暗 , 去到比荒芜更荒芜的地方 , 所以他们不得不去思考 , 去共情 。
像那个缩回去的好奇的指甲 , 我朝着黑暗摸索一步 , 然后落荒而逃 。
没几天 , 我听说李医生不再是贺秉的主治医师了 , 她主动要求的 , 换了一位黄医生 。我看着那位黄医生 , 觉得她不过是下一个李医生 。
趁李医生休假前我去找了她 , 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 但轻松了不少 。我问她贺秉为什么想住院 。
李医生说:“你主任没让你别好奇吗?”
我有些窘 , 还是问:“他是不是想自杀?”
李医生没否认:“他是有严重的自杀意向 , 他怕自己哪天没忍住自杀了 , 所以要求住院管理 。”
我点头 , 双相是所有心境障碍中自杀率最高的 , 超过重度抑郁 , 在那样两极的反复中交替极乐和极悲 , 痛苦会被无限放大 , 撑不下来太正常了 。
我说:“他想自杀 , 为什么来寻求帮助?我是说 , 他明明可以顺应自己 。” 李医生没回答 , 我就这么等着她 。良久 , 李医生说:“他死不了 。”我十分不解 。
李医生说:“他觉得死了 , 遗体就不美了 , 他不能接受这点 。” 我愣了好一会儿 。
李医生接着说:“他就是怕失手杀了自己 , 产生了不美的遗体 , 所以要求住院管理 。”
我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不是怕死 , 而是怕遗体不美?” 李医生说:“这要怎么说得清 。因为怕遗体不美 , 所以不敢死 , 可他的抑郁症让他又想死 , 他在这两种反差的情绪里煎熬着 。” 我说:“无论什么死法 , 只要是死了 , 他就觉得遗体不美?” 李医生“嗯”了一声 。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 不可思议的是 , 李医生的这个描述竟然让我觉得很惊艳 , 而不是忧虑 。
贺秉接受了一次转病房问诊 , 看是否有必要从康复科转入重症男病区 。这次他没 有要求清场 , 我旁听了 , 实习生同事没敢来 , 她开始有意识地回避贺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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