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流浪的大姨( 二 )


自从知道她的弟妹们相继辞世后 , 大姨的心再也难以宁静 , 无论如何都不愿在济南待下去了 。 贵阳、济南都只是儿子的别居 , 女儿的家就更只能是无奈的旅居之地而已 , 栗木坳是她心心念念的归属 , 可栗木坳还有家吗?
那年 , 我去山东大学培训 , 带着艾急急赶去大姨家时 , 却扑了个空 , 大姨于月前返回贵阳了 。 原来三表姐家几个孩子都定居贵阳 , 有人照顾了 , 大姨终于漂回筑城 , 总算离家乡近些了 。
九十岁的大姨已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生命会在不远的某个时刻终结 , 一直囔囔:再不回家 , 祖宗就不要我进祖地了!这年夏天 , 大姨终于回到了阔别二十多年的老家 , 可真正的老屋却再也回不去了 , 只能在几个表姐家里流转 。
|【散文】流浪的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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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偶然的机会 , 在外漂了二十年的东成来到小城 , 这让我陡然多了一份心思 , 力主东成停下漂泊的脚步 , 在小城发展 。 几年后的冬天 , 大姨终于停止在女儿们的家流驻了 , 来到东成身边 , 阔别十年的竟成也在元旦前来了小城 , 我想 , 有竟成、东成在的小城应该是大姨安心的港湾了 。
这是东成为方便经营平毫小溪两岸流转地而租住的民居木楼 , 楼后是苍翠的天然林铺陈的山谷 , 清澈的平毫小河从占里大山淌下 , 穿过平坦的坝区 , 一头钻进这幽深的丛林山谷 , 将这儿打扮成小城最漂亮、清静的天然幽谷 。
每隔几个星期我便要亲自组织一次平毫烧烤 , 带着栗木坳的家人们、朋友们来到平毫 , 让安静的木楼喧嚣一阵 。 看到家乡的小辈们在眼前晃来晃去 , 蹦蹦跳跳 , 吵吵闹闹 , 大姨就笑得合不拢嘴 。
发小竟成打小聪明好学 , 思想活跃 , 富于挑战 , 是我一生心灵不设防的至亲挚友 , 如今再聚首 , 自然希望他能在平毫侍奉母亲终老 。
直到有一天 , 竟成来电说 , 他已受聘去一个矿业公司任职了 。 我半晌说不出话 。 竟成是技术型干部 , 业务能力强 , 虽荒芜十年 , 毕竟正处壮年 , 还大有用武之地 , 小小的平毫岂是终守之地 。 竟成还是走了 , 带着对母亲的牵挂和对生活的无奈走了 。端午节午后 , 我和二姐来到平毫 。 木门紧闭 , 这是大姨的习惯 , 表示家里只有大姨一人 。 我心里不禁一怔 , 大声拍门呼叫:阿溜(苗语:大姨)—— 。 毫无反应 , 正无计可施时 , 发现一扇木窗虚掩 , 我轻启窗户 , 只见大姨独自躲在厅角 , 神情安详 , 目光淡定 。 突然望见我的脸出现在窗外 , 大姨顿时兴奋得声音颤抖:我就来 , 宝耶 , 我就来开门!许久才听到大姨撑拐一步步挪近大门的声音 。 见到我和二姐 , 大姨脸上淌满阳光 。
父母早已去了仙乡 , 慈祥的大姨是家中最长的亲人 , 每次见到大姨 , 总觉得有说不完的亲近与感激 , 往昔的日子清晰如昨 。
大姨七十岁前没出过远门 , 不大会说汉语 , 但并不影响大姨热情天性的发挥 。 三十年前我把刚满月的成儿寄放在栗木坳 , 一年后的春节我和艾回家接儿子了 。 大姨急匆匆赶来拉着艾的手说:“香艾 , 你明天来了?”“啊?大姨 , 我是今天才来的呢!”我和艾快乐得大笑 。 想不到几十年后我可爱的大姨还是分不清汉语里“昨天”和“明天”表达的时间顺序 , 当年大姨曾抓住我三叔妈的手热情洋溢地说“三妹你明天来了?”呢 。
一家人想尽了办法都没有帮我找到一个适合的保姆 , 我心急如焚 。 这天 , 大姨来了 , 拉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宝 , 你莫着急 , 我去帮你带仔啊!我愕然得张大嘴巴 , 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 。 想不到在我最无助之时 , 竟然是我已经六十四岁高龄从没出过远门的大姨主动伸出援手 。 大姨 , 我亲爱的大姨 , 谢谢您 , 我怎么忍心让您老人家如此劳心为我带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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