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起袖子 , 轻轻拍拍那纵横交错的沟壑 , 沧桑之感游走于掌间 。 双脚猛地一缩 , 吸附在树干上 。 接下来 , 犹如壁虎觅食 , 四肢扒着 , 向上游走 , 到枝丫分叉处 , 喘口气 , 观望片刻 , 继续前行 。 此时 , 身子无须紧绷了 , 猴子一般 , 手箍上枝丫 , 站立着行走 。
十几分钟后 , 下了树 。 我的手上 , 拎着小半袋挤在一起的紫色果子 。
“好!”二楼平台上 , 人影闪烁 , 向我喝彩道 。
我尴尬地冲二楼笑笑 。 想趁大家在午休 , “光顾”一下路边大树上无人问津的果子 , 没想到 , 还是有人看见了 。
洗好果子 , 分给大家吃 。 有人问 , 这是什么 。 有人问 , 这能吃吗 。 还有人直接摇着头 , 表示拒绝 。 我解释说 , 这东西是野生的 , 美白 , 养颜 。 它的境遇 , 马上发生巨变 , 一会儿工夫 , 被一抢而空 。
在老家 , 它叫“桑枣” 。 在城里 , 它挂上“桑葚”的标牌 , 成了水果店的时令货 。 办公楼下的桑枣树 , 至少二三十年的树龄吧 。 悄悄地开枝散叶 , 悄悄地结果坠地 , 和普通树没啥两样 。 倒听同事抱怨过 , 说这树掉果子 , 车上这里一点紫 , 那里一点紫 , 难看 , 真烦人!所以 , 一到掉果时节 , 连车都不愿意挨着它 。
桑枣树 , 属于稀罕物什 。 村里老人讲 , 桑枣树属阴 , 要远离宅前屋后 。 我家有一棵 , 两三米高 , 长在村头高坡下的水稻责任田田头 。 不过 , 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它的亲近 , 也不影响小伙伴对它的嫉妒与羡慕 。
小伙伴不知道从哪里 , 弄了十几条蚕宝宝 。 大家围着它 , 还为怎么养它发生了争吵 。 我转头问:“知道蚕吃什么吗?”
“桑叶!”瘦高个瞪了我一眼 , 眼睛里写满不屑 。
我冷笑一声 , 继续问:“你们有桑叶吗?”
大家纷纷转过头 , 看着我 。
“我家有一棵桑枣树 。 ”我骄傲无比地 , 差不多一字一顿地宣布道 。
大家围了过来 。 我告诉他们 , 明天带上一袋桑叶 , 分给他们 。
家有桑枣 , 如有一宝 。 蚕宝宝的优先观看权 , 并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 当蚕宝宝不再吃桑叶 , 裹着厚厚的一层茧子时 , 我突发奇想:它在里面 , 是不是蜷缩着睡大觉呢 。 蚕茧裹得太严实 , 用力按了几下 , 没有破 。 拿铅笔 , 沿中间线 , 画了一圈 , 再用削铅笔的刀片 , 来回拉锯式地割了几十下 。 睁大眼睛 , 看着一团灰褐色肉嘟嘟的 , 像基因突变版的蚯蚓一样的家伙 , 我吓得“啊”地叫出了声 。 那团肉嘟嘟 , 被我抛向半空 , 引起教室里一阵骚乱 。
数学老师摇摇头 , 没有说什么 。 倒是那瘦高个 , 下课后 , 脸红脖子粗地 , 找我理论 , 大声让我赔他蚕茧 。
我告诉他 , 等桑枣过几天熟了 , 给他带 。 我看到 , 他那盛气凌人的火焰 , 瞬间被浇灭 。
采桑枣 , 很热闹 。 最开始 , 桑枣树周边 , 围着一排荆棘 , 只留了开阔处的一道口子 。 母亲说 , 种上一排荆棘 , 是为了隔断稻田和桑枣树之间的虫子及杂草;留一处口子 , 是告诉下田务农的人 , 桑枣可以摘了解渴 。 有小伙伴 , 去偷着吃 , 太紧张了吧 , 转身一跳 , 跳进了荆棘丛 , 脸上、胳膊上、大腿上刮出了一道道血印 。 闻讯后 , 母亲摘了一大堆桑枣去探望 。 第二天 , 荆棘丛被母亲连根铲掉了 。
没有荆棘丛的围挡 , 小伙伴还是站成一小队 。 我总是第一个摘好 , 然后铆足劲一跳 , 落在小沟的另一边 。 坐在田埂上 , 看着他们相互推搡 , 相互催促 。 我用手指夹上绿绿的蒂 , 往嘴里送 。 一口咬掉蒂 , 一颗颗小小的紫气泡串联而成的桑枣 , 在嘴里爆浆开来 。 抿紧嘴 , 任那紫色的汁液 , 带着浓郁的香味 , 甜里流淌着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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