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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的忧伤叙事
作者:倪晨翡
1
腊月二十八 , 千禧年的冬天 , 我领他去一家理发店 。
十一岁的男孩碍于脸面不愿再牵大人的手 , 东东迈着比肩膀宽的步子走在前面 , 一次也没有回头 , 但当经过流动的炸串摊或烟花爆竹商店的门口时 , 他会佯装作不经意地看上那么一眼 。 小小的举动 , 笨拙又可爱 , 我全都看在眼里 , 我想 , 孩子的把戏怎能逃得过大人的眼睛 。 临行前我告诉东东 , 如果这次再逃走 , 即便正月理发店都关了门 , 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把他那凌乱的毛头修理干净 。 东东没有回应 , 开始奔跑 , 我咧着嗓子喊了一声 , 如果你不想我死掉的话 。
我是东东的舅舅 , 二十七岁 , 目前在一家肉食厂工作 , 负责冷链运输 。 东东看我毫不费力就追上了他 , 泄了气 , 不再奔跑 , 他就像踩着烧烫的熨斗 , 以一种竞走的步子要与我划清界限 。 东东拐进迎春巷后消失了 , 我懊悔没把他盯得再紧一点 。 我大喊东东你给我出来 , 余音被窄巷的石墙消磨殆尽 , 最后什么也不剩 。
东东晚上八点回了家 , 我姐掩着哭腔将一把剃刀交给我 , 让我把东东的黄毛全部剃掉 。 我觉得这是我姐的偏见 , 她担心东东会因此像他的父亲那样混迹黑社会 , 搞地下钱庄 , 最后惨死在堆成山的垃圾场里 。 那个案件最后不了了之 , 小县城里始终漂浮着一种天下太平的假象 , 就像这个没有落雪的冬天 。
那时我在南方的一所技校学艺 , 两年后毕业 , 回了老家 , 托了初中同学的关系进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电子加工厂 。 后来父亲让我回家帮他照看养鸡场 , 我不愿意 。 父亲向来看不上我 , 所以他气愤地告诉我 , 他的遗产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两年后 , 父亲因结肠癌去世 , 房产、破废的养鸡场以及六百多只没来得及卖出去的鸡仔都分给了大哥和二姐 。 很快 , 母亲随大哥去了美国 。 此间五年中美因北约轰炸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事件而一度情势紧张 , 所以我们在担忧母亲安危的同时 , 也对母亲的一去不回表示理解 。 不过 , 母亲会给我们写信 , 她认的字不多 , 于是那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寥寥几行尽是错别字 。 收到母亲的信我姐很高兴 , 她把剃刀递给我之后 , 从抽屉里翻找出母亲今年寄给她的一封信 。 寄信日期和收信日期相差半年 , 信中母亲写到中秋节她吃了核桃月饼 , 我姐说咱妈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 我指了指信封上的邮戳 , 我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随后问我你也收到了吧 , 我嗯了一声 , 接过剃刀离开了房间 。
那晚 , 东东却出奇地安静 , 他不再反抗 , 而是坐在椅子上 , 任凭我将他的脑袋剃成一颗卤蛋 。 临走前 , 东东突然叫住我 , 他的眼睛里似乎流动着某种明亮的东西 。 他问我一封信寄到东营要用多久 。 我愣了愣 , 不知道东东为什么这么问 。 后来 , 当东东把他写好的那封信交给我的时候 , 我仍然不确定它会不会在半路夭折 。 不过我对东东说 , 舅舅会帮你的 ,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 我拿着信封 , 确认地址 , 却看到寄信人那栏写着一个奇怪的名字 。 我指着它问东东 , 迈克尔是谁 。 东东说是他的笔名 。 我说那样收信人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寄的了 。 东东皱着他那两条淡得近乎看不出来的眉毛 , 跟我说 , 我不想让他知道 。
2
我坐在一辆送货的东风卡车上 , 听着收音机播放的早间新闻 , 等待和冷库的员工对接货物 。 腊月二十九 , 值完这最后一天班后会有五天假期 , 我需要回老家一趟 。 发小的父亲烧一周 , 拜托我去帮忙 。 为了在外人眼里营造出一个孝子的形象 , 就不得不把那套烦琐的葬仪学会 。 那时我将其应用在父亲身上 , 还算不错 , 我们因那悲戚而凝重的场面都掉了眼泪 , 二姐哭得最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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