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渡口 , 其实就是三间土坯房 , 北房住人 , 东房是伙房 , 南房作仓库 。站在北房后面的陡坡上 , 可见江北岸连绵的大山 , 以及江岸边绿荫掩映的嘎塘村和本宗村 , 坡下就是奔流不息的雅鲁藏布江 。一条小路通到江边的沙滩 , 沙滩上有渡江用的橡皮舟 。隔江正对面 , 有一条从大山深处流出的小河 , 水流湍急 , 与雅鲁藏布江对比 , 水色分明 , 成为渡江时参照的坐标 。渡口背后隔着省道就是绵延数十里的原始森林 , 和必须仰望的大山桑怀日 。
十月的雅鲁藏布江 , 秋水长天 , 江流和缓 , 美景如画 。收拾完毕 , 天黑了 , 渡口背后的山峦森林变成黑色的剪影 , 在秋夜湛蓝的天幕下 , 在时而从密林深处传来的猫头鹰 , 或是藏猕猴怪异的叫声中 , 神秘莫测 , 令人疑惧 。屋外 , 江水流淌的声音如此清晰 , 想到我 , 我们要在这孤零零的渡口住半年 , 昏黄的灯光下 , 一切都陷入怅惘之中 。耳闻江流之声 , 感觉恍惚是时间走过的声音 。夜半风起 , 松涛飒飒 , 融入梦境 。这样的诗意 , 我却没有写下来的心情 。
下半夜 , 轮到我站哨 , 哨位就在屋角 , 能够清晰听到屋内战友的鼾声和梦呓 。十八岁 , 正是睡不醒的年龄 , 人是需要强迫的 , 时间不长 , 也就习惯了这种被人从梦中唤醒的生活 。现在想来 , 这个远离尘嚣的渡口 , 真是一个修行的绝佳之处 。七十年代初 , 部队没有电视机 , 班里有一部老旧的收音机 , 电流杂音太大 , 经常不知所云 , 报纸要等连部有人路过 , 或是一营的人从团部返回带来 , 新闻早已成了旧闻 。因而 , 在黑黢黢的暗夜 , 或是星河璀璨的晚上 , 我都会与自己的内心交谈 。两个小时的哨 , 转瞬即过 , 自在飘荡的思绪 , 常常意犹未尽 。
十月末 , 那股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枯竭了 , 这是我们的天然“自来水” 。在来年五月泉水下来之前 , 五个人的吃水必须到陡坡下的江边去挑 , 之字形的坡道有一百多米 , 六、七十斤一担水 , 对于从未挑过水的我 , 无疑是艰难的 。在腿抖腰酸时心里默念“苦不苦 , 想想红军二万五” 。日复一日 , 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 , 我流的只是汗水 , 不是眼泪 。后来争着去挑 , 那是为了争取早日入党的实际行动 。挑水选在清晨 , 那个时段的江水最洁净 。挑水时 , 可以远远看见在江边喝水的狐狸 , 猕猴 , 獐子 , 甚至黑熊 。我想 , 如果不是因为惧怕而躲避人类的原因 , 它们或许也认为清晨的江水最好喝吧 。喝了半年的雅江水 , 这肯定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 你要问江水是什么味道 , 我的印象是无味 。要说甘苦 , 那只是各人的幻觉 。
做饭是一人负责一个星期 , 大米白面按伙食标准供应 , 调料有油、盐、糖、豆瓣和味精 , 肉食是每人每天一两罐头肉 , 蔬菜则从连里运来 , 品种就是自己种的莲花白 , 南瓜 , 土豆 , 萝卜 。江边菜地里有一些白菜和葱 。因为数量有限 , 必须省着吃 。如果头天菜里罐头肉放多了 , 第二天就只能吃素 。那时还没有蔬菜大棚 , 十二月末 , 贮存的菜吃完了 , 我们开始吃脱水的四季豆 , 瓢儿菜和海带 。为解决蔬菜缺乏的问题 , 我们自己磨豆浆 , 做豆腐 。到后来 , 几乎人人都成了做豆腐的能手 。每天早餐就是稀饭馒头 , 因为冬季气温低 , 加之没有经验 , 面发不起来 , 经常吃死面馒头 。一次我试着利用灶台余温 , 居然将面发起来 , 蒸出了开花馒头 , 自此 , 做馒头成了我的专利 , 一直到我离开渡口 。水果 , 对于当时的边防战士来说 , 绝对是奢侈品 。年底 , 每人可以得到从内地运来的一斤桔子 , 或是两只苹果 。领到那几只桔子或苹果 , 实在舍不得吃掉 , 内心十分感激祖国人民惦记我们这些戍边的战士 。由于缺乏维生素 , 我们都有指甲凹陷 , 牙龈出血等症状 。后来有了六合维生素 , 情况才稍有改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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