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被枷住了,躲无可躲,逃无可逃”:82岁杨本芬笔下的婚姻真相( 二 )


章红推测父亲在结婚之初的心理 , 其中固然有时代因素 , 担忧自己下放 , 需要在医院里及时接收消息 , 但更多的是 , 过惯了单身生活的他 , 彼时的情感归属尚在单位 。
婚姻生活徐徐展开 , 以一种不由分说的方式 。 用杨本芬的话形容 , “性格不合的夫妻 , 结了筋又和好” 。 初遇时那双“顶有柔情”的眼睛、同病相怜的家世 , 织成了“他会对我好”的期待 , 在实际相处中 , 这期待屡屡落空 。 吕不懂得体贴 , 惠才需要帮助时 , 他的回应几乎总是 , “不要搞得娇生惯养” 。
新婚不久 , 惠才去乡下探望吕的生父母 , 吕父临走前抓了两只鸡让她带回去 。 这一对油光锃亮的白鸡 , 后来不翼而飞 。 惠才告诉吕 , 那日未锁大门 , 想必是遭了贼 。 吕两三个月对她爱搭不理 。 直至多年后 , 在一次争吵中 , 惠才发现 , 吕一直认为是她把白鸡卖了钱寄回家 。 这因误解而来的冷暴力令惠才深感受伤 。 现在看来 , 也是物资匮乏给婚姻笼罩上的阴影 。
“文革”开始 , 吕经常下乡 , 留下已怀着二女儿的惠才在家 。 精心饲养的黑兔子深夜被人偷走 , 惠才听见了动静 , 却无能为力 。 吕得知后 , 没有安慰的话 , 连连逼问惠才“是好人还是坏人 , 好人怎么不出来打贼” , 这令她无语 。
杨本芬觉得自己对伴侣的要求并不高 , “能够疼惜我 , 爱护我 , 给我一点温暖 , 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讲几句安慰话 , 就可以了 。 ”她拥有十分和睦的原生家庭 , 家人之间几乎没有吵过架 。 “别人家为了一碗饭打得头破血流 , 我们就是大家都不吃 , 你让我吃 , 我让你吃 。 所以我根本不理解夫妻还有这样的情况 。 ”
书房里 , 母亲的单人照与子女们的照片挂在两面墙上 , 静静相对 。 杨本芬起身从书柜里拿出哥哥生前的照片 , “我哥哥很英俊 , 对老婆体贴入微 。 在乡下 , 洗个蚊帐 , 洗个被子 , 要去水塘洗 , 我哥哥就不让她去 , 太重了 , 怕她拿不动 。 他自己去洗 。 ”
章红认为 , 如果用光谱来描述人们的性格 , 父母可能正好处于光谱的两极 。 母亲情感丰富 , 父亲则提供不了她所渴求的精神滋养和所谓的情绪价值 。 现实中 , 杨本芬的丈夫章医生在两岁多时被送到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当养子 。 土改时养父母被划成地主 , 在一个夜晚双双上吊自杀 。 其时他尚未成年 , 想回到亲生父母家 , 却被拒绝 。 这段经历成为他永久的创伤 。
“没有‘应该’ 。 你是你 , 他是他 , 你不能叫他按你的性格去维持这个家庭模式 。 ”杨本芬尝试从原生家庭的角度去理解伴侣 , 找到内心的平衡 , 她叹了口气 , “我实在没有太多要求 , 就是希望有一点点体贴 。 ”
“为什么我也会对眼泪存在厌恶呢?”
《我本芬芳》中讲述的婚姻状况 , 引起了许多读者共鸣 。 豆瓣上有一条热评写道:“想起了父母辈和祖父母辈的婚姻 , 和家族中所有女性的一生 。 ”
故事情节以惠才的视角展开 , 吕则没有剖析自己内心的机会 , 这使得个别读者在对惠才共情怜恤的同时 , 抛出了一些较为激烈的发言 , 看见有人将吕视作“渣男” , 杨本芬有些难受 , 对章红说 , “你爸爸不是渣男 。 ”
“他可能不算一个好丈夫 , 但绝对是个很不错的父亲 。 他还是个称职的医生 , 给予过许多人帮助 。 这样的人 , 怎么能贴上一个简单粗暴‘渣’的标签?”章红对南方周末采访人员说 ,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作品一旦写出来 , 解读权就不在作者手上而是在读者手中了 。 ”当了多年编辑和作家 , 章红深知其中玄机 。

经验总结扩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