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奇|成为母亲:一朝老尽少年心——文学中的母性探索( 二 )


所有这一切 , 都和泰国炙热阳光下的暗影涌动结合在一起 。 在这个表面西化、内里东方 , 寺庙遍地而欲望自由的神秘国度 , 苏昂找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盟友”:有来自伦敦想要依靠捐精做单亲妈妈的采访人员;有想暂葆青春、放飞自我来冻卵的时髦女郎;还有不能生育但迫于家庭压力而自杀的中年女性;还有苏昂多年前的暧昧对象、差点儿让自己落入陷阱的Alex、从美国来安度晚年的loser鲍勃等等 。 原本生活在非洲而不是泰国的斑马 , 原因不明又黑白分明地成了象征物 , 是护佑女性的“安全线” , 是祝福她们成功孕育生命的吉祥物 , 同时也是她们向自然开战、靠技术和意志成为生命勇士的勋章 。
蓬勃的野性和不羁的放纵最终与《斑马》无关 , 它只是想在不正常中回归正常 , 在迷乱中发现航道 , 在不确定之中找到界限 , 因而它看上去不只是一首生命之歌 , 而更像是一场寻找之旅:找到胚胎 , 找到自我 , 找回秩序 , 包括试着理解男性……然而 ,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 , 生命到来之后情况更复杂 , 女性需要做出的改变更大 , 生活会变得更难 , 各种冲突会变得更剧烈 , 更何况还有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种种细节:抚育、教育、身心健康、青春期、代沟等等问题 。 创造生命不易 , 呵护和培育更难——女儿在暗处 , 自我在暗处、女性的诸多诉求也都在暗处 。
生命 , 只要诞生 , 就要挣脱羁绊、束缚和怀抱 , 就要成为主体 , 就要自由和平等——这是起点 , 也是终极 , 何其美好 , 又何其难也!生命纵是最美妙的创造 , 也需要撕心裂肺的分娩;纵是一首最流畅的诗 , 也需要艰苦地写 。
“我的骨中之骨 , 肉中之肉”
如果有人能够统计这世间所有故事的母题 , 大概爱与命运是最不离谱的 , 而两性关系则是所有爱与命运飞扬鼓荡、流转不息的基本关系 , 其中的女性角色、女性意识更是戏剧性冲突的源头 。 从希腊神话的海伦、塞壬们到当下最热门电视剧《梦华录》中的赵盼儿、宋引章、三娘 , 故事中不断上演的仍是女性的美与魅、惑与祸、自立与依附 。 “千百年来 , 女性就像一面赏心悦目的魔镜 , 将镜中男性的影像加倍放大 。 没有这种魔力 , 世界恐怕仍然遍布沼泽和丛林 。 世界也无从体会我们经历的一切打打杀杀的荣耀 。 ……这面魔镜 , 无论在文明社会中有什么用途 , 对一切暴力或英雄行为都是不可或缺的 。 ”(《一间自己的房间》)弗吉尼亚·伍尔夫百年前的睿智既是对历史和现实的洞见 , 更是对未来和永恒的一语成谶 。 作为“第二性” , 一种附属性别 , 她无法傲慢、不能骄矜;然而她是全部生命的母体 , 她至高无上、不可遮蔽 。 最重要的 , 她刚柔并济 , 不可战胜 。
写过《无声告白》的华裔美国作家伍绮诗 , 还有一本小说叫《小小小小的火》 , 写的也是生命创造的故事 。 只是这种创造 , 不再是生理性的、血源性的 , 而是文化的、自由的、生活方式的、跨种族与跨阶层的启蒙 。 小说从中产阶级家庭的一场大火讲起 , 回溯叛逆的火苗终于酿成毁灭性大火的过程 。 放火的是家里四个孩子中最小的伊奇 , 而被她依恋的、认作精神母亲和文化母亲的则是居无定所的艺术家米娅 。 米娅曾在大学期间为了钱选择了做代孕妈妈 , 但在交易即将达成的最后时刻 , 她决定带着女儿珀尔逃亡 。 从此 , 她众叛亲离、隐姓埋名流浪 , 直到来到伊奇家所在的中产阶级小镇 , 做了长期租户 , 珀尔则成了伊奇哥哥的朋友、她家的常客 。
米娅的吉普赛气质和伊奇的妈妈理查德森太太的中产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 , 强烈冲击着伊奇的心 , 就像自己家的窘迫匮乏与理查德森家的丰裕阔绰形成的鲜明对比强烈冲击着珀尔的心一样 , 孩子们都是缺什么补什么 , 没什么想要什么 。 而大人 , 尤其是感到被冒犯的理查德森太太 , 则试图寻找米娅的破绽 , 打破她理想母亲、理想女性的人设 。 于是 , 她揭穿了米娅代孕的事实 , 也极力为自己的中产闺蜜争取弃婴的抚养权 , 尽管弃婴的华裔妈妈贝比已经后悔 , 找上门来 , 并勇于与一个阶层对簿公堂 。 小说就这样把一个伦理疑难摆在所有人面前:如果一个孩子能够在养父母家里获得更好的生活 , 那生母的遗弃是不是可以被原谅?生母是不是要羞于要回抚养权?对一个孩子而言 , 应该为她选择穷困的血缘 , 还是更好的物质条件?养父母的爱一定比不上亲生父母的吗?

经验总结扩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