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埃尔诺|栾颖新|不仅是一个男人的位置:安妮·埃尔诺的自传性叙述( 四 )


埃尔诺多次在陌生人身上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 在《位置》的结尾 , 埃尔诺写道:“我在人们在等候室里坐着和无所事事的姿态中、在他们招呼孩子的方式中、在车站月台上与人告别的样子中 , 寻找我父亲的形象 。 ”埃尔诺在陌生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 看到了父亲所代表的一个社会阶层的人所经历的现实生活 。 正是这些场景激活了她的记忆 , 让她能在父亲去世十五年后开始写一部关于他的书 。 在《外部日记》的结尾 , 她写到在超市收银台前等待结账时看到了一个女人 , 那女人的言语和动作让她想起了母亲 。 埃尔诺也在他人身上看到自己 。 在中学教书时 , 她教过一些准备考职业资格证的学生 , 她在这些学生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样子 。 正因如此 , 埃尔诺相信个人经验具有普遍性 。 她在《真正的地点》中写道:“我确信那些曾经穿过我的东西也一定穿过了其他人 。 ”埃尔诺曾被问到为何一直书写自己的亲身经历 , 她干脆地回答:“因为我是受害者 。 ”她年轻时曾在日记里写过“我写作是要为我这种人复仇” , 之后她不断在多处重复这句话 。 然而 , 埃尔诺的写作绝不只是个人的复仇 , 她在个人记忆中挖掘的并非属于她自己的真实 , 而是诸多有过类似经验的人所经历的真实 。
安妮·埃尔诺|栾颖新|不仅是一个男人的位置:安妮·埃尔诺的自传性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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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诺曼底鲁昂市L'armitie?re书店的埃尔诺专架
《位置》一书的标题也透露出了这一点 , 这个位置不仅是埃尔诺父亲的位置 , 也是所有阅读本书过程中思考自己人生经历的人的位置 , 埃尔诺认为社会地位比性别更显著地影响一个人的生存状况 。 她在这本书中要写的绝不只是父亲的人生和自己的人生 , 而是一种社会机制 。 她否认她的作品是自我虚构(autofiction) , 她在《真实的地点》中说:“每次有人说我的写作是自我虚构 , 我都会反抗 , 因为这个词形容的是只关注自己的状态 , 是与世界隔绝 。 ”埃尔诺想写的不是个人经历的特殊性 , 而是经历的普遍性 。 “当不可说的东西被写出来以后 , 它就具有了政治性 。 ”埃尔诺的多本书的标题都体现出了这一点 , 她写父亲的书标题是“位置” , 写母亲的书标题是“一个女人” , 写堕胎经历的书标题是“事件” , 写第一次性经历的书标题是“女孩的记忆”……这些简短但又具有解释力的标题正是普遍性的体现 。
在《位置》中 , 埃尔诺不仅写父亲的一生 , 写自己与父亲是如何疏远的 , 还在叙述中穿插自己写作的心得 。 开篇时 , 她坦言自己没法用小说体裁写父亲;在中间 , 她写道:上述这些对父亲的描写 , 或许在上学的时候也可以写在作文里;在结尾 , 她表示:“从11月以来 , 我感觉我就像被关在一种不变的天气里 , 又冷又下雨 , 隆冬时稍冷一点 。 我没有想过我的书何时收尾 。 现在我知道我要写完了 。 6月初 , 天热了 。 闻到早上的空气 , 就知道天气肯定很好 。 ”这些句子让人感觉埃尔诺是在直接跟读者对话 。 在阅读《位置》的过程中 , 能清晰地看到埃尔诺写作的轨迹 , 因此也觉得与她更亲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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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法文版封面
1984年 , 《位置》获勒诺多奖(Prix Renaudot) 。 1974年 , 埃尔诺以《空柜》一书出道时曾入围龚古尔文学奖 , 当时她非常希望得奖 , 但最后没得到 。 到1984年 , 她的心情已经变了 。 “十年过去了 , 我一点都不惦记、不希望拿奖了 。 ”她在意的不再是文学奖 , 而是持续出版作品 。 2022年出版的《莱尔纳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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